飄天文學 > 南方以南,太陽已西 >第三十五章 沉着如水
    連翹坐在病牀前懊惱得想死,自己實在是個不合格的妻子,對朝夕相處的丈夫的病情竟然全不知曉。剛纔在急診科的汪醫生已經告訴她,石尤風患有嚴重的哮喘病,此次的哮喘發作是由於玫瑰花濃郁的香氣引起的過敏。如果不是送來的早,恐怕……

    汪醫生沒再說下去,那後面的話她自然能猜到。經過及時的吸氧鎮定對症治療,石尤風虛弱地睡過去,連翹瞅着他蒼白的面色,忍不住她擡起手朝自己臉上狠狠地扇了兩巴掌。

    都是自己要狗屁勞什子的玫瑰,要是知道會是這樣一種情況,打死她都不會逼着石尤風送自己玫瑰。“對不起,尤風,請你原諒我。”眼淚就像泉眼裏的水汩汩淌出來,她恨死自己莫名其妙的虛榮心。

    “連翹。”石尤風睜開眼。

    “尤風,你醒了。”連翹趕緊擦乾眼淚,握住他顫抖伸出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

    “怎麼哭了?有誰欺負你嗎?”石尤風着急地想要從病牀|上坐起。

    “沒有沒有,沒有人欺負我,尤風原諒我,我不知道你有哮喘病,以後我再也不要你送我玫瑰,什麼花我都不要。”忽然連翹哭得更傷心了。

    “傻瓜,不要哭了,你看你哭得像只花貓。”石尤風努力地使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溫柔,但是意識卻似乎不受支配,他感到極端的疲憊,因此他的笑容充滿了倦意。“不會嫌棄我是個哮喘病人吧。”他逗着連翹。

    “纔不會。”連翹嘟起嘴,認真道:“最好所有人都嫌棄你,但我除外,這樣就沒有人和我搶你。”

    “一定不會有人和你搶我。”石尤風的聲音低下去。

    “尤風,你知道你不能接觸太過濃香的花草嗎?”

    他看着她沒有說話,眼睛裏露着一點笑意,他當然知道自己不能接觸那些異香的花草,那些花會要掉他的命。所以他喜歡的花唯有櫻花,象徵着武士的精神,同時櫻花中含有一種成分能治療哮喘。

    連翹沒再追問,靜靜地看着石尤風,慢慢地他閉上眼睛。“尤風,你先睡一會,我去看媽媽,等我回來!”她站起身,眼睛仍是不捨地看着病牀|上那張俊美的面孔,半晌她才輕輕關門離去。

    韓香雲在急診科後面的46層高的住院部,隔天連翹和石尤風會來醫院看望,韓香雲雖然目前有了無意識的動作,但距離徹底清醒卻仍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連翹乘電梯到15樓,先去護士站了解母親目前的情況。

    那些護士和連翹極熟,連翹寒喧了十幾分鍾纔去韓香雲的病房。韓香雲的病房是腦外科的特級病房,裏面除了各種先進的搶救儀器外,佈置儼如高級公寓,有單獨的浴室和衛生間。

    她推開門,病牀前熟悉的矮小身影瞬間如印記烙在眼底,是石決明,連翹立即收拾起面上的驚訝。

    “你怎麼在這裏。”

    石決明的樣子也有些疲憊,眼睛裏滲出些腥紅的血絲,他淡淡地道:“剛好經過這裏,所以上來看看你媽,怎麼不喜歡我在這裏嗎?”

    “不是,我只是很意外,平日你不是很忙嗎?”

    “是很忙,所以現在我要走了。”說着石決明擡腿便走,好像極不願意看到連翹。

    “尤風他、他也在醫院裏。”連翹忍不住告訴他。

    頓時石決明大喫一驚,轉過身體望着她道:“尤風他怎麼了?是哮喘病犯了嗎?”

    “是,是我逼着他送玫瑰給我,我不知道他有哮喘病,所以他吸入大量的花香誘發過敏性哮喘,不過現在他已經沒事了。”

    “不關你的事,是尤風自己願意,你不必自責。他在哪裏,我去看看他。”

    石決明問明石尤風在急診科的病房後便匆匆離去,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連翹突然莫明其妙涌上些惆悵,她搖搖頭關上門。韓香雲毫無知覺地睡在牀|上,她不像別的昏迷病人,因爲缺少精心護理顯得骯髒或者身體散發惡臭,韓香雲的衣服總是乾乾淨淨,整個人清清爽爽。住院兩年,韓香雲從來沒得過褥瘡,也沒患過任何由於血脈瘀滯引起的皮膚病。

    “媽媽。”她看着母親和自己相似的一張臉,媽媽年輕是個出色的美人,據說來說媒的人踏破了門檻,村中的小夥子爲搏美人青睞舉辦一個擂臺賽,結果一個外地走親戚的青年在擂臺上大展身手,於是贏得了韓香雲的芳心,這個青年就是連翹的父親。

    正因爲貌美韓香雲便對自己的容貌非常愛惜,常隨身攜帶一面小圓鏡,小時候連翹淘氣,總是趁母親不注意偷走那面小圓鏡。

    “媽媽,我給你買了一面鏡子,等你醒了就可以照,你還像以前那樣美。”連翹由衷地讚美,從小包中捧出一

    面手掌大小的圓鏡放在韓香雲的手中,然後握着她的手。“媽媽你看,是不是還很美。”鏡子中的女人年紀已經不輕,但彎彎的眉眼如天上的新月,遠山含黛的顏色,端的是個美人。

    “媽媽,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連翹恭維着母親,母親的眉目比她顯得柔媚,而她卻多了一些凌利和堅毅。“媽媽,鏡子我給你放在桌子上。”她向前勾起腰,將鏡子支起放到對面的小方桌上。

    她側過身體正準備整理韓香雲的髮絲,眼角的餘光卻似乎瞥見鏡子裏有什麼東西在動,她猛喫一驚,眼睛看過去,鏡子裏真的有個東西在動,彷彿要從鏡子出來似的。

    靠着牆的衣櫃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衣櫃裏走出來,他穿着一件寬大的黑色雨衣,臉上蒙着只露出兩隻眼睛的黑布。這兩隻眼睛裏佈滿了殺意和仇恨,他緊盯着猶在梳理韓香雲髮絲的連翹,右手慢慢地繞向背後,抽出一柄極薄刃的鋼刀。

    黑衣人屏住呼吸,他並沒有走上前,用眼睛估摸着他和連翹之間的距離,必須要保證他全力一擊的瞬間連翹根本沒有反抗的時間。一擊必殺,最初的一擊也是最後的一擊,成敗生死都在瞬間,在被斬前要斬殺對手。

    何況,連翹是個根本不容小覷的對手,他必須心如靜水的沉着。

    當然這個道理連翹也懂,她故意低聲和母親說話,眼角卻隨時注意鏡子裏面的情形。從這個人的外形她已經分辨出此人並不是鬼臉人,但他的着裝無疑表明大和間諜的身份。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連翹不由暗自竊喜。

    病房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幾度,連翹感到背後凜冽的寒意,鏡子中的黑衣人已經雙手舉起刀蓄勢待發,連翹明白他這是將全身的力道都凝聚在刀身上,聽說高明的刀客能使刀發出刀氣,連翹一直認爲這只是父親騙自己,但此刻她分明看到一種無形的氣圍繞在那刀身上,寒冷、陰森、死亡、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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