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以前,他早就將這個他們不屑一顧的盜賊擊倒在地了。但是他始終記得少女當時維護對方的模樣, 如果他現在出手, 很可能送上一百件禮物都不會再得到對方的一個眼神。
這讓奧斯蒙感覺到了一絲憋悶和委屈——同樣是平生第一次有的感受。
就在這時,他聽見聞櫻阻止對方的聲音, “別動, 弗雷諾。”她說,“這是人家送給我的禮物,你這樣做不夠禮貌。”
弗雷諾“哦”了一聲, 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奧斯蒙聽她親暱地訓斥別人,卻又她親自拆開了禮物。他的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 時起時落, 如果他的心臟能夠跳動的話, 一定能聽到它急促快跳的聲音。
聞櫻拆開了禮物,入眼是一把傘。
“是特意去倉庫裏找到的。”他不禁在一旁解釋,“我想你應該用得上, 是瑟泰特家族第三代祖先製作出的工具,施加了強大的法術, 能夠令你在白天出行。”
“……謝謝?”她不自在地說。
畢竟就在剛剛, 她剛自嘲過只能在夜間出行,誰知他正好送來了這樣的工具。但也間接說明, 他已經能夠站在她的角度去考慮了,明白她真正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我很喜歡,謝謝你……奧斯蒙?”
她認出了自己。
奧斯蒙喜出望外, “是的,是的,我是奧斯蒙。你喜歡就好。”
奧斯蒙鬆了口氣,知道她確實需要它。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心情會變得如此失控,爲了一個人類,他曾經最厭惡的撒謊連篇的人類。他仍然記得父母是怎樣死去的,卻無法不去關注她。
大約是他沒有用咄咄逼人的態度對着她,再加上當時奧斯維德發瘋地想要侮辱她的時候,他曾竭力想要保全她,聞櫻對待他的態度還算好,至少到了用餐時間,她還記得客氣地邀請他上樓一起。
奧斯蒙爲此感到十分高興,直到他看見弗雷諾真正將飯菜端了出來,才驟然變了表情。
他和弗雷諾面前都是杯子,裏面裝着動物的血液,他聞出了雞血的味道,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沒喝過這麼劣質的血液。
只有她的面前擺的是餐食,米飯,和典型的中式家庭規格的四菜一湯。
她動了筷子,夾了魚肉到碗裏,配上米飯一起嚥了下去。
吸血鬼的胃是因爲長期不食用固體食物而萎縮、變化,但她曾經是人類,一直沒有停止過食用固體食物,當然能喫下去。但也只是能喫下去而已。
食物對吸血鬼來說沒有任何味道,如同嚼蠟。她的表情麻木,顯然也並不覺得這有多好喫。而最重要的是,固體食物無法補充給吸血鬼需要的能量,喫與不喫沒有任何的區別,即使她強行嚼嚥下去,也不會給她的身體帶來任何營養。
奧斯蒙突然想到了她的雙腿,爲什麼她只能坐在輪椅上,爲什麼她看上去那麼虛弱,因爲她根本就沒有飲用血液!
“她沒有飲血,對不對?”他驀地攥住了椅子扶手,低聲問弗雷諾。
弗雷諾倒也沒有撒謊,“只有接受初擁那一次……這之後她就不肯喝了。”而初擁那一次,她的狀態幾近昏迷,意識並不清醒。
“勸了,她很固執。”弗雷諾說,“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去他的自己的選擇!”
奧斯蒙動怒了,他走到她身邊去阻止她進餐,阻止她做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你必須進食血液,才能獲得力量,這些東西對現在的你來說就是垃圾,沒有任何用處。”他擋住了她筷子前進的方向。
聞櫻不太在乎的說,“有什麼關係,吸血鬼不是永生嗎?就算我不喝下血液也不會死。”她繞過他,依舊用筷子去夾菜。他擋了一次,她就有第二次,他再擋,她繼續我行我素用餐,甚至爲他的動作感到惱怒。
奧斯蒙一氣之下將她身前的餐盤掃落到地上,發出碎裂的脆響!
“你再喫也不會有用!”他強迫她注視自己,“你現在是吸血鬼,櫻,你是吸血鬼,你只有飲血才能維持生命。是,不喝你也不會死,但你現在這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你只會越來越虛弱——”
“從我家滾出去!”
聞櫻的想也不想將手裏拿着的東西砸向他,衝他低喊,她的臉色非常難看,從他戳破她開始。
他冷凝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的面色蒼白而倔強,緊咬住下脣。他忽然一低頭,在他們猝不及防的目光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濺開了一朵血漣漪。
他把咬破的那一處遞到她的脣邊,“喝!”
“我爲什麼——”
她的話沒能說完,表情就已經變了。
長時間沒有飲血,就像沒有喫過任何一餐主食,她和所有正常人一樣都感到飢腸轆轆。她不是對血液沒有感覺,就像現在奧斯蒙送到她面前的血液,不斷散發着誘人的香氣,她小小的尖牙已經不自覺長了出來,沒有血族能夠抵抗這樣的誘惑,那強大的魔力就像在召喚她。
他的手腕遞的更近了,她一低頭就能喝,聞櫻沒有忍住,輕輕地吸吮了一口。
淡淡的血腥味溢滿口腔,有種難言的美妙的甜味。然而她的胃裏突然一陣翻騰,噁心的感覺一直頂到了嗓子眼,她驀地嘔了出來!
這還不夠,她就像是要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一樣,抵着喉嚨,嘔的撕心裂肺。
吸血鬼不是不能喝同伴的血,但這樣的情況通常只在認定彼此的情況下進行,是一種曖昧的關係紐帶。因爲吸血之後伴隨的往往是性\\\\愛。當然,還有緊急時刻爲了救助同伴等一些特殊情況。但吸血鬼們大多性格淡漠,無疑是關係較爲親密的時候,纔會願意爲了另一個人獻出自己寶貴的血液。
奧斯蒙從未讓別人喝過自己的血,當他發覺她的血牙探入他的血管,她的脣舌在腕間吸吮時,竟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他看見她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心裏一動,竟希望能將更多的血喂入她的口中。
然而不過短短的一瞬間,她就彎腰將鮮血嘔吐了出來,表情萬分痛苦。
“櫻?”奧斯蒙的表情錯愕,他扶住了她,輕拍着她的背,卻沒有任何用處,只能看着她嘔吐不止。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根細繩緊緊勒住,他問弗雷諾,“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