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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翻臉

    陳姑丈覺着自己只顧着在外闖蕩江湖,卻不知自家這小山坳小縣城的就藏着高人,實在是捨近求遠啦!

    陳姑丈啥人哪?

    這位先生十一二歲就去州府的鋪子裏做學徒,學徒前三年基本上就是給掌櫃打雜,比下人還不如,下人起碼有些個月錢,學徒三年,卻是分文皆無,臨過年掌櫃給一人給三尺藍粗布,就是大方的啦。一般來說,學徒三年其實學不來什麼東西,這三年,是掌櫃觀量你人品的時間,三年後纔會正式教你東西,這時,你就能升級爲最下等的小夥計啦。由學徒升爲小夥計,這時候鋪子會開始按月支付工錢,待你手裏活計精了,工錢肯定得漲,但能漲到什麼程度,就因人而異了。

    像有些人,在鋪子裏做到死,也就是個夥計,拿的便是夥計的工錢。靈光一些的呢,由夥計升到掌櫃,已算出人頭地啦。再有機伶的,偷師到手自己幹,這就是人尖子了。如陳姑丈,甭看陳姑丈做過幾件沒人品的事兒,但此人三年學徒時就把師傅的本事全悄悄學到手了,十五歲回鄉弄了個小鋪子,還順便娶到了媳婦——陳姑媽,到如今碧水縣首富,陳姑丈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絕對也算得上能人了。

    陳姑丈這等閱歷,比何子衿只好不差的。他一聽何子衿說東西是蜀王府送給朝雲道長的,不能說啥都明白,但陳姑丈立刻就確定了一件事:得啥身份才能讓王府給你送禮啊!

    走禮啥的,陳姑丈最是精通不過。

    甭以爲走禮是什麼破財的事,有禮可走,起碼說明一個人比較有前途。像陳姑丈剛開始打拼事業時,一則身家不顯,沒啥錢;二則那會兒他也想走禮拜一拜廟門,可得知道廟門打哪邊兒開呢。

    陳姑丈能在州府立足,這裏頭的門道就多了。但憑陳姑丈的身份,能巴結到寧家,還是搭上閨女的緣故,再往上總督巡撫啥的,他就夠不上了,更不必說蜀王府這等身份。不要說蜀王府的大小主子,就是蜀王府的管事,也不是輕易能搭上線的啊!

    這還是陳姑丈上趕着給人家送禮呢,便是如此艱難!

    唉喲喂,他們碧水縣竟出了位讓蜀王府上趕着給送禮的活神仙!

    沒錯!

    就是活神仙!

    神仙!

    還是活的!

    想到這裏,陳姑丈就又有不服了,你說他老婆子也是成天唸經說道的,怎麼這拜了大半輩子的神仙佛祖的,就沒拜對廟門涅~

    都是姓何的,老婆子求神拜佛的歲月比何子衿的年紀還大呢,結果涅,也沒能跟活神仙搞好關係,看人何子衿,唉喲喂,怪道這丫頭學了一身神神道道的本領哪。就憑這丫頭有神仙的門路,甭說一卦十兩銀子,就是一卦千兩,他也來拜涅~

    這麼想着,陳姑丈就覺着自己今兒這幅鐲子有些簡薄了。

    好在,大家是實在親戚,鐲子的事兒,以後再說也不遲。陳姑丈打算先探探何子衿的底,於是,陳姑丈就問了,“子衿啊,你也知道,姑祖父我上了年歲。哎,這人一老呀,什麼心都放下了,我也跟你姑祖母一樣,就想着沒事兒燒燒香拜拜佛的。啊,不對,是拜一拜神仙,三清神仙。”陳姑丈十分真誠的跟何子衿介紹自己的宗教信仰,“姑祖父我呀,也是信道的。我小時候有一年咱們縣裏發大水,唉喲,房都淹沒啦,一縣的鄉親們沒處兒跑,全都避到了山上。那會兒窮啊,山上喫的有限,我就想着去水裏摸魚來喫,那會兒年歲小呀,一下水就沒上來。把跟我一道去捉魚的阿蛋哥嚇得哇哇大哭的回去了,結果過兩天,就有鄉親見我從水裏漂上來了。當時都以爲我死了,結果撈我上來一看,還好好兒的,你說奇不奇?”

    何子衿真心道,“姑祖父你就是一奇人,奇人有奇遇,擱別人身上稀奇,擱您老身上,有啥稀奇滴~”虧得陳姑丈沒幹占卜這行啊,要不憑這隨口胡謅的本領,實乃一勁敵啊。

    陳姑丈卻是以爲何子衿信了,欣慰一笑,“誒,我算啥奇人,都是三清神仙保佑啊。”

    何子衿看他這幅得瑟樣,忍不住掖揄兩句,“也不一定是三清神仙,還有芙蓉寺的菩薩啊?或者是山神?水裏嗎?也可能是水晶宮裏的龍王爺?”

    “這你就不知道啦,當時水大,芙蓉寺也給淹啦,菩薩還怎麼顯神通哪?不論山神還是龍王爺,都是三神門下的啦。”陳姑丈對神仙系統相當瞭解,還道,“說來,菩薩佛祖是外來的,三清纔是咱們本土神仙涅。本土的神仙,也親切,是不是?”

    何子衿真不能說不是,何子衿說個是,正給陳姑丈搭了臺階兒,陳姑丈哈哈一笑,正中下懷,一張奸詐老臉眉飛色舞起來,笑道,“你看,咱們祖孫可不是想一處去了麼。我正說呢,如今又是九月節了,正打算去山上燒一燒香,還一還願。當年神仙救我性命,我啊,這些年光顧着養家餬口的俗事,怠慢了神靈。這人老了,總是念起舊事。我想着,芙蓉山上道觀雖多,知根知底的卻少,還是子衿你自朝雲觀學了這一身本領,要我說,朝雲觀就很好。只是,我少去山上,跟道長也不熟,聽說子衿你常去山上,不如這樣,你啥時去,跟姑祖父我說一聲,我跟你一道,咱們去燒燒香,如何?”

    何子衿道,“我倒沒啥,你要覺着合適,就去唄。”

    陳姑丈是個心眼兒極多的人,心眼兒多並不是壞事,出門做生意,掙下這番家業,沒心眼兒誰信啊。但心眼兒多的人哪,疑心就重,尤其何子衿說“你要覺着合適”這話,陳姑丈忙問,“莫不是還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倒不是他過於謹慎,只是何子衿這兒的關係容易走,畢竟兩家是親戚,他厚着臉皮說出來,何子衿還是一小女孩兒,斷然拒絕。但朝雲道長的身份,陳姑丈雖不知曉,不過能叫蜀王府送以重禮的,這就不是尋常人。倘貿然去了,給道長留下壞印象,這就得不償失了。故此,陳姑丈但凡聽出話音不對,必然要問個緣故的。

    何子衿一幅實誠相,“我就是覺着,你去了也見不到我師傅啊。”

    “這是爲啥?”

    “他不喜見外人。”

    “你能不能替姑祖父引薦一二,你想啊,姑祖父這把年歲,去一趟山上不容易,要見不着真神,真不好說燒了香。”

    何子衿道,“你就揣着明白裝糊塗吧,要不是看蜀王府給我師傅送禮,你會去燒香?別跟我說這個,煩死了。”

    何子衿白眼一嗔,陳姑丈看她小女孩兒生得好模樣,又這麼一惱一嗔的,老頭兒也不生氣,眯眼一笑,道,“要不說子衿你是姑祖父我的知音哪,咱倆呀,一個山一個水,啊,對了,就是那個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啥的。”陳姑丈一拍大腿終於想到這典故,呵呵笑道,“說來姑祖父我小時候就顧着做生意,也沒念幾本書,不如你們小孩子家有學問。可話說回來,子衿哪,咱們是啥關係,我老頭子一輩子風雨也見識過一些,我也不是那沒分寸的,並不是要求道長什麼,就是覺着,有這樣的高人神仙在咱們這小破地方隱居呢,身爲本地土紳之首,咱不應該多照應些,以免失了禮數麼。”

    陳姑丈這把年紀,這般懇求的與她說話,何子衿向來心軟,道,“姑祖父聞一知十的人,你想一想,在咱們碧水縣,姑祖父比胡家如何?”

    陳姑丈道,“我不過一鄉紳,如何敢與胡山長相比?”不客氣的說,胡家是碧水縣第一名門,在碧水縣千八百年了,一直是官宦之家。陳家麼,不過陳姑丈這代暴發而已,自比不得胡家的。

    何子衿問,“那您老見過胡山上去燒香拜佛的麼?”

    陳姑丈小抽一口涼氣,頓時警醒了,胡山長倒是常去書院,書院離朝雲觀挺近的,但聽何子衿說,胡山長還真沒去過朝雲觀,陳姑丈爲求可靠,還是問一句,“胡山長真沒去過朝雲觀?”

    “你可千萬甭信我,我騙你呢。”何子衿再翻一白眼。

    陳姑丈呵呵笑,“放心放心,我哪兒能不信咱們子衿丫頭涅。”

    何子衿給他麻了個好歹。

    陳姑丈又跟何子衿打聽,“那你說,胡山長是不知道,還是有啥別個原因呢?”

    “我哪裏知道。不過要我說,一條路不知如何走時,隨大溜就對了。”

    “胡家算是大溜?”陳姑丈撓撓下巴,“要不我去州府打聽一二。”

    這話一聽就是說給何子衿聽的,何子衿笑笑,“可不是,您可得着緊些。”

    陳姑丈怕何子衿誤會,畢竟他不願失了朝雲道長這條路子,雖不知朝雲道長底細,也知這不是凡人,陳姑丈道,“我是說,州府消息畢竟好打聽一些。”不然,縣裏這一羣土鱉,能打聽出個啥啊?

    “等姑祖父打聽出來,再跟你說。”

    何子衿冷笑,“您可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愛怎麼打聽怎麼打聽,打聽出什麼雞零狗碎的也不必跟我說。切~以後別來找我打聽這個打聽那個的!上回在州府瞞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這回又來試探我!走走走!鐲子還你!”

    一翻臉,把何姑丈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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