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素手權臣遮天下 >第二十七章 真心與誰
    果然,隔壁不遠處的廂房隱約傳來了爭執聲。

    少女的聲音很是嬌嗔,連責怪都是一副嗔怒的模樣,“你是誰大清早的吹什麼笛子隔壁的蕭大人正在養傷,需要休息。”

    回答的人語氣裏倒是也不惱,還忍着幾分笑意“這位姑娘,就算是爲蕭大人着想,也不用你來告訴我吧。”顯然他對於少女的這番作爲覺得很是可愛。

    “嗯你不知道的我就要告訴你。不知者不罪,哥哥說待臣下要寬和,我就不怪罪你了。”少女顯然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還彷彿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撫。

    “公主殿下還真是體恤臣民,在下感激涕零,不勝言表。”沈寺卿顯然已經猜到了這位來人的身份。

    自從他被任命爲鴻臚寺卿以來,在外時間多而在皇都中時間少,這位綰兒公主又素來難得露面,故而一時認不出也不奇怪。

    他想了想,忽而拱手笑道;“在下四品鴻臚寺卿沈蘇杭,微臣在外出使時間多而在皇都中時間少,一時間竟然認不得公主殿下,還請殿下不要見怪。”

    慕清綰歪着頭的盯着他看了會,顯然對他手中的笛子頗感興趣,伸手把它從沈蘇杭手中抽了出來,一邊好奇地看,一邊擺擺手。

    “啊,沒關係,本公主剛纔不是說了不知者不罪嗎”

    沈蘇杭看着眼前人嗔怒隨唸的模樣,憶及往日裏關於這位綰兒公主的諸多傳聞,都有一個共同的詞便是刁蠻。可是自己瞧着眼前的這位公主天真浪漫,雖有些嬌氣卻也心地善良全然不似傳聞中那番不講道理,刁蠻任性。

    沈蘇杭細細想來,怕是大殷禮法森嚴,閨閣女子定要是知書達理,溫柔謙恭的模樣,纔會被說成是“宜室宜家”,如若似公主這般活潑開朗些便被視爲刁蠻任性。說到底這是整個民間千百年來“男尊女卑”的產物,也是我大殷女子們的一個悲劇,

    自己十三歲開始隨着父親出訪,如今已經二十三歲了。這十年裏自己曾出使多個國家。難以忘懷的一點便是,在文明開放的大殷國和西方的大月國男尊女卑趨勢仍佔據着整個國家百姓意識主位的時候,南方的奉國卻已經認識到女子的重要價值了。

    奉國君主之位的繼承並不受限於諸位皇子之間,公主如若胸懷鴻鵠大志更甚於其兄弟,亦可做奉國的女皇。自己十七歲初到奉國時,便是昔日的暮陽公主,當時的暮陽女皇接見。女皇的談吐,胸中的策略,何曾有哪一處遜於男兒

    奉國暮陽女皇的一舉一動都驚豔了那時的沈蘇杭,他驚訝於女子地位被解放之後所發出的奪目光芒。

    那個時候沈蘇杭記得自己回頭望了望大殷,卻沒有發現一位這樣的女子。

    一眼望去衆位皇室貴胄富家千金的羣像似乎都很好,知書達理,溫柔謙恭,是衆位男子心中的窈窕淑女。但是細細看來都太相像了,如同一羣一羣的傀儡,一生只活個生兒育女,宥於高牆深閨,胸中城府僅有家宅之大,生生地把自己如花似玉的一生活成了夫家如同花瓶一般的附屬品。

    他從那時起便期待着自己的故國會不會有一點不同,期待着造物主能賜給大殷一位真正鍾靈毓秀的女子,期待着性別角色在大殷真正歸位的一天。哪怕只是一點點不同,也夠了。

    畢竟世間大才,終究無甚男女分別

    沈蘇杭看着眼前的人兒,忽然很是欣慰。

    比起那些見到陌生男子就哭哭啼啼掩面退走,一生只爲丈夫兒女操勞至死,都活成一個樣子的女子們,這樣的大殷公主,已經很是不錯了。不管這幾分灑脫直白背後是多少尊貴地位的加成,終究有這樣一位公主在。

    慕清綰彷彿察覺到了沈蘇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嘴角還帶有微微的笑。她很是狐疑,上前屈指敲了敲他身側的桌子。

    “沈大人這麼開心,想什麼呢”少女獨特的嗔怪聲像一勺甜甜的蜜,縱然有幾分不悅,仍舊甜的有些化了對面人的心。

    沈蘇杭正暗自出神,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驚。他在大笑時喜歡低頭,此時邊笑邊搖頭,好像慕清綰剛纔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慕清綰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笑並摸不着頭腦,一張粉生生的小臉慢慢紅了起來。沈蘇杭越是笑,她就越是臉紅。

    哼眼前這個人看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麼跟個傻的一樣。

    她莫名不想在這裏多呆了,轉身帶着阿碧便要走。沈蘇杭自覺得有些唐突了公主殿下,慌忙請她留步。

    慕清綰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手中還未放下的笛子,只當他是來要笛子的。先前那麼取笑自己,刁蠻的性子上來了。

    “這笛子就先借我玩兩天,日後自然會還你。”

    隨後側身走過沈蘇杭身邊,走了幾步又回頭遙遙問道:

    “聽說沈大人是鴻臚寺卿那我以後有空來找你聽故事啊。”

    說完也不等沈蘇杭的回答,拉着阿碧的手便小跑離開了。慌忙之中掉下了什麼東西,沈蘇杭彎腰撿了起來,正想喚回公主殿下,人已經沒影了。

    他張開掌心,心下一動。手心裏躺着一枚蓮蓬的掛飾,下面綴着一枚小銀鈴,搖起來的時候脆生生地響。

    物如其人,爛漫可愛。

    慕清綰本來是想去探望蕭何的,路過沈蘇杭的臥房前聽見了悠揚的笛聲。她倚着門悄悄聽了一會兒,覺得與宮中樂曲不同,很是美妙。

    雖說現在已經是辰時將盡,巳時將至了,但是轉而想到哥哥說蕭何的傷需要靜養,便顧不得許多,推開門讓那位不知道是什麼品級的大臣放下笛子。想起那一番情景,慕清綰臉上又爬上了一層微微的紅雲。她兀自擺弄着那支笛子,走到了蕭何的門前。

    以一種很輕的力氣推開了虛掩着的門,便看見蕭何坐在牀上閉目養神。慕清綰腳步輕輕地走進來,坐在窗下的美人靠上。並不打擾蕭何,只在小几上支着手呆呆望着牀上的人。

    蕭何知道她來了,並不與欲見她,便合眸養神。自己是個女兒身,萬萬要和公主保持距離,免得哪日她真的對自己生出幾分情愫,就難辦之至了。但蕭何不知道,季長歌也沒來得及告訴她,昨日晚宴上,這位綰兒公主對於蕭何情感的表現,似乎已經大大超出她本身的意料了。

    約莫坐了小半個時辰,蕭何自己都覺得累了,公主還在那裏端端莊莊地坐着,只是換了隻手支着腦袋,彷彿只要是看蕭何,便怎麼也看不夠。

    蕭何無奈,睜開了眼睛。慕清綰很是欣喜,命阿碧搬了個凳子在蕭何榻前。

    蕭何把這位少女眼裏的欣喜看了個透徹,卻還是淡淡開口:

    “微臣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慕清綰顯然毫不在意,面對眼前自己的心上人,她此刻嬌羞得像朵含苞欲放的小小茉莉,一雙蔥根兒般的手指不住絞着手中的鮫綃帕。

    蕭何眼尖,記起昨夜自己的左肩傷口處也有這麼一塊鮫綃帕,被血污弄得失了原來的精美貴氣。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片段之間,他忽然想起來一些模糊的記憶:

    髮髻微微散亂的如意髻,絲帶尾端金鈴的叮呤叮鈴,少女不住的哭聲和哀求

    自己雖是個女子,也感受到了慕清綰對於蕭何的愛慕之深。只是可惜了,可惜她偏偏愛得是蕭何,將這一腔宛若初春桃花般美好的深情,自打一開始就錯付了。

    慕清綰躊躇了許久纔開口,“蕭大人,我今天來,是來感謝你救了我的哥哥。”少女心事總懷春,她只說了這一句話,臉便紅透了。

    “公主言重了,微臣三尺薄命,死不足惜。”

    慕清綰聞言慌忙用帕子去掩蕭何的口,手伸出以後又覺得太過唐突,又慢慢地收了回來。她低下頭暗暗地想了一會,又像出了神一般怔怔開口。

    “哥哥是綰兒喜歡的人,蕭大人也是綰兒喜歡的人,無論你們兩個人當中任何一位受了傷,都是綰兒不願意看見的。”

    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頓時失了分寸。

    丟下一句“萬望蕭大人珍重身體”,站起來就往門外走,彷彿像逃亡一樣。

    蕭何望着公主遠去的背影,感慨萬千。

    無意之中俘獲了一枚少女的芳心並不是什麼錯誤,可是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大錯特錯了。因爲無論她慕清綰對自己付出了什麼,她蕭何也是連一絲一毫的愛也不能給予迴應的。

    蕭何只能在心裏暗暗地念,公主,另擇良人吧。

    龍舟最高層上,慕初然正在看皇都千里送來的奏摺,面上神色嚴肅。南方奉國將在十月初一派出一支外交隊伍前來訪問。

    慕初然執着奏摺暗暗沉思,這奉國,和我大殷曾經結下過不少樑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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