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國帝王 >章四十九 旦爲私利百般鬥 暮見禁軍萬事休(5)
    李從璟接到的溫池軍報,言說的便是李彥琳率重騎擊敗楊光遠部的戰況。搶先一步趕到溫池的李彥琳,在得知楊光遠部的行蹤後,經過對地理地形的研究,選擇過城而不入,直接向北部挺近。是日,李彥琳在溫池城北三十里左右處,集結部曲嚴陣以待,並且設下哨位監視楊光遠所部,在對方進入大軍攻擊範圍後,趁其不備,以重騎爲先,發動雷霆攻勢,一舉將其部擊敗。

    當然,過程也並非毫無波瀾,其中就有個小插曲。原本,李彥琳是要等楊光遠部進入矮山後,再行出擊,彼處的地形地勢不寬不窄,正適合最大限度發揮禁軍優勢。孰料楊光遠及時察覺到危險,將行軍兵馬停了下來,並且派人接近了山頭隱藏的崗哨。情急之下,李彥琳部當機立斷,下令重騎出擊,這纔有了後面的戰事。

    如此,此戰的結果雖仍是大勝,但礙於地形廣闊,大軍沒有形成合圍,倒是讓楊光遠和藥羅葛阿咄欲得以逃出生天,並且帶走了不少馬軍部曲,沒有達到李彥琳事先制定的,全殲楊光遠部之戰術目標。

    “李彥琳是個心思大的,戰術部署很合朕的胃口,雖然最終沒有達成目標,讓楊光遠逃了回去,但此一戰之戰果超過七千,斬首之數甚至超過了俘虜數,也算打出了禁軍重騎的威風,沒有讓朕失望。”李從璟在大帳中看完軍報,笑着跟孟平說道,言語中對李彥琳的器重之色,已是分外明顯。

    孟平坐在下首,在將士面前愈發不苟言笑、愈發有不怒自威之統帥氣象的孟平,此刻滿面笑容,“重騎衝陣,勢若千鈞,且雙方兵力相差不太多,殺敵數超過俘虜數,也是常情。李彥琳有‘演武院三傑’之名號,性情豪烈有其兄李彥超之風,此戰也算對得起自家身份。”

    李從璟點點頭,自同光年間他在幽州創立演武院,至今已有十三年之久,打演武院出來的學生,早已成爲軍中的中堅力量主要力量,禁軍有今日精銳之貌,本也與演武院有極大關係,其中一期的雙雄趙弘殷、安重榮,五期的三傑史彥超、李彥琳、石重貴,都是代表人物。

    放下軍報,李從璟忽而沉吟:“溫池、安樂既然已無賊軍,依照先前謀劃,大軍該有序挺進靈州城,這倒沒甚麼值得說道的地方......開往河西的大軍,現今到了何處?”

    靈州是朔方,不在河西範疇,禁軍進軍靈州,本質上是要往河西用兵,在河西之地盡爲諸族佔據的情況下,進入河西之地,除卻北邊的涼、甘、肅等州外,還有南邊的河、鄯、廊等州(蘭州、西寧一帶),此番李從璟領兵出征西北,便是兵分兩路,一路北進靈州,解決諸族犯邊並及夏州問題,另一路自秦州出發,西進克復河、鄯、廊等州之地,而後再尋機兩相合軍,一同進入涼、甘、肅一帶,直至歸義軍所在的沙州,朝西域而望。

    “據報,李彥超日前正離開秦州,其先鋒安重榮、趙弘殷所部,已經攻入岷州,高行周、王思同所部,已攻入會州,若是戰事順利,不日便會有捷報傳來。”孟平主管軍中事務,這些事情都知道得很仔細,李從璟只理戰略大局,並不事事親爲。

    秦、渭兩州(天水市一帶),是目下大唐最西邊之疆土,李彥超是南路軍主將,他既已離開秦州,是爲總攻號角已經吹響。盤踞在河、鄯、廊等州的諸族,以吐蕃後裔爲主,大體是昔年尚婢婢一系勢力的後人,跟涼州吐蕃差不多,窮山惡水之地,軍力並不如何突出,李彥超要克復這些地方也不難。

    原本歷史上,趙匡胤玉斧畫界,一句輕描淡寫的“此外非我所有也”,棄了大渡河以西之地,使趙宋疆土西絕吐蕃、南絕大理,之後趙光義圖謀夏州而不得,被党項貴族李繼遷,帶着一幫上竄下跳的貧窮之兵,用游擊戰打得找不着北,只得坐視党項人征戰河西,據險要與地勢高處而立西夏國,終宋一朝,軍事上備受被動,嚴防姑且難爲,更不必言反擊。及至元朝滅南宋時,更是繞道吐蕃取了大理,而後南北夾擊,使得南宋防線捉襟見肘,失了戰爭大勢,最終滅亡,這等歷史李從璟自然不想“重演”。

    先前,郭威南征嶺南後,趁着南詔內政不穩之際,一舉而平,絕了大理國這個念想,如今更是準備往西南半島用兵,而此番李從璟親征河西,便是要打開西邊門戶,往後大唐禁軍的長槊橫刀,終歸是要征服喜馬拉雅山的。

    ......

    數萬大軍圍攻靈州城,聲勢浩大,遠觀之,如數不清的螞蟻攀爬巢穴,密密麻麻綿延一片,看得人頭皮發麻。攻城之法,最簡單粗暴往往也是最實用的戰術,便是蟻附這兩個字。

    石敬瑭和藥羅葛狄銀、杜論祿加等人,站在高過城牆的望樓上觀望戰場,豔陽高照的邊地秋日和風萬里,讓這些人看起來倍顯英武不凡,其間或者縱論戰況或者指點江山,倒也的確有一派風流。

    所謂風流,但凡站得高,陪襯的人多,便是賣相風骨再差的人物,也會有那麼幾分。

    “這靈州城雖然堅固,李紹城防備也堪稱嚴密,然則畢竟不過數千之衆,久戰成疲,我方兵力遠不止十倍於彼,且皆悍勇善戰之輩,又兼我等不吝賞賜,士氣高昂,就眼下看來,不出十日,此城必破!”

    石敬瑭說這番話的時候,滿面紅光胸有成竹,看靈州城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的後院。藥羅葛狄銀和杜論祿加的目光裏,則盡是貪婪,就如餓狼盯着垂涎已久的食物。與石敬瑭不同,在此二人心中,攻破靈州城就意味着大加擄掠,那城中的一切財物人丁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靈州城雖然不是多麼富庶的地方,但跟涼、甘、肅等州相比,無疑有過之而無不及,於他們而言便是一塊天大的肥肉。

    “攻城這些時日,多賴我回鶻驍勇身先士卒,日夜鏖戰,如諸位所見,我回鶻勇士傷亡也是頗多,此番破城之後,該由我回鶻勇士接管府庫纔是。”藥羅葛狄銀說話的時候,滿臉鬍子都似在張牙舞爪,他的眼神有意無意落在杜論祿加身上,示威與警告之色分外濃郁。

    城池雖大,府庫卻只有一個,乃是集中財貨物資之要害,杜論祿加當然不甘心這塊肥肉都被藥羅葛狄銀得去,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緩慢道:“回鶻勇士固然善戰,但我吐蕃將士亦是出力良多,論驍勇善戰,並不比回鶻勇士差了,真論起來,這靈州城乃是我等合力攻下,城中一應好處,都該均分纔是。”

    藥羅葛狄銀聞言頓時不悅,眼神愈發陰沉,杜論祿加則是寸步不讓,他的軍力雖然不及藥羅葛狄銀,但真要他心甘情願的讓出肥肉,卻是說服不了內心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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