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鬼衣夜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閻王寨的第二夜(二)
    本來入殮擡屍體的活就不是件什麼好差事,一般人的人都不是特別願意做這種事,尤其又是當入殮的時間選在晚上的時候,擔任這種工作的人心裏難免都會有一點不舒服。

    更何況是村裏的人本身就對鬼啊怪啊的一些事情都比較迷信,所以當遇到剛把屍體擡起來就遇到燈滅了的這種蹊蹺事,頓時屋子裏的幾個擡屍的人都被嚇了一大跳。更有人早忘了根叔交代的不讓開口說話的禁忌,大聲地喊出了聲。

    而我身邊的一個人更是被那人的叫聲嚇得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來屍體是幾個人一起擡着的,一個人一鬆手,其餘幾個人在黑暗中猝不及防,頓時失去了平衡,一下子竟然將屍體掉到了地上。

    當時的情形是,老支書的頭部由大黃牙抱着,我和其餘三個人在老支書的身邊交錯站立,每個人都擡着他屍體的一部分,我當時站的位置擡的是老支書的大腿的位置,而受到驚嚇鬆開手的就是我身邊擡着老支書上半身的那人,他一鬆手直接導致了整個平衡就被打破了。

    說實在的,我是當時所有人裏面唯一一個頭腦清醒的人了,而且我也不會覺得害怕,畢竟我經歷過的詭異恐怖的事情太多了,我更擔心的是老支書的屍體有沒有問題,也就是有沒有屍變的跡象,另外我最擔心的就是我身邊的這些人的安全了。

    雖然說是老支書的屍體因爲失去平衡掉到了地上,但是我始終沒有鬆手,而抱着他頭的大黃牙也是一直沒有鬆手,所以只是屍體的後背有一部分捱到了地面,沒有什麼大礙。

    好在根叔經歷的事情多了,雖然當時能感到他也很緊張,但是很快就穩定了下來,黑暗裏一片混亂,也顧不上什麼禁忌了,罵了一句:“日你先人闆闆,咋個的麼,不會是停電了噻,黃老三,是不是你個龜兒子鬆了手的,還不趕緊找個蠟燭點起,你個瓜批。”

    很快就有人點起了蠟燭,老支書的屍體也被重新放回了牀上,根叔讓大黃牙趕緊焚香禱告,然後準備重新擡屍入殮。

    大黃牙跪在香案前面,點蠟焚香,跪在地上按照根叔教的話不停禱告着,昏暗的蠟燭火光,將屋內的幾個人在牆壁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隨着燭火的搖動,那些黑影也隨之晃動,更加增添了屋裏的詭異氣氛。

    這時候我突然發覺哪裏有點不對勁,仔細地想了想,才發現原來在我們之前剛進來的時候屋子裏香案上的本來就有蠟燭的,而且那蠟燭是點着的,但是在剛纔燈泡滅掉的那一剎屋子裏竟然是一片漆黑,就連那香案上的蠟燭也同時熄滅了,可當時沒有任何人碰到那蠟燭,房間裏也沒有風,但是那蠟燭就那麼滅了。發現了這一點,我頓時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看來今天晚上將又會是一個很不太平的漫漫長夜。

    我沒有把這些說出來,而是選擇了不動聲色,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一切還是等入殮之後再說吧。但是我卻悄悄開了天眼,掃視着房間裏的一切和老支書的屍體,包括房間裏的每一個人。

    但奇怪的是這房間裏的擺設和人都沒有任何的古怪或者是不正常的地方,包括老支書的屍體,我也用天眼仔細地看過了,沒有任何的屍變的跡象。難道是我多想了?但我沒有放鬆神經,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等到大黃牙禱告完了,我們再次擡起老支書的屍身,準備向外走去。

    這次根叔將我跟剛纔被嚇得鬆脫了手的黃老三換了個位置,嫌他膽子太小,沒種,還不如我一個毛頭小子。於是就變成了我託着老支書的上半身,然後就見根叔拿出一把黑褐色的油紙傘撐開,舉起遮在屍體的頭部,再次做個“起”的手勢,我們一齊用力,擡起了老支書的屍體往外走去。

    入殮的時候屍體出門的方向也有講究,要腳在前,頭在後,而且在講屍體放入棺材當中的時候,也要腳先進,然後纔是全身的其他部位。

    我們就這樣擡着老支書的屍體腳先頭後地出了房門。等我一出了房門我才知道,原來剛纔燈泡滅了是真的停電了。

    只見整個村子此時全部陷入了一片漆黑,之前所有透出明亮的電燈光的窗口此刻都只能透出十分微弱的蠟燭的火光了,我心裏暗叫一聲倒黴,晚上入殮,卻又偏偏趕上停電,這簡直就是要命啊。

    棺材擺放的位置距離門口不是很遠,大概兩分鐘就能走到,走了不多遠,眼睛很快就適應了外面的這種黑暗。其實說黑暗並不準確,因爲今天是這個月的十六,月亮很大很圓,而且天上現在幾乎沒有一絲雲彩,所以外面的光線還是很好的,正是所謂的大明月亮

    地兒。

    這樣的夜晚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因爲晚上的光線好,什麼東西都能看清楚,所以不害怕,對於經常半夜在外面遊蕩的我來說,每個月爲數不多的月光特別明亮的夜晚對於我來說就想是過節一樣讓我高興,甚至有時候看着那明亮的月光都感覺不到飢餓和寒冷了。

    可是今天晚上的這乳白色的明亮月光,卻讓我發自內心地感到不喜歡,不知爲何,我總是覺得今天晚上的時間是不會那麼容易度過的。

    很快我們就擡着老支書來到了棺材的旁邊,按照入殮的規矩,先將屍體的腳放入棺內,然後再緩緩地將屍體平放入棺內。接下來根叔將一根鞭子放到了老支書的右手裏,又拿出一隻饅頭放到了左手,我知道,那是給老支書準備的“打狗鞭”和“打狗乾糧”,接下來就是往棺材裏面放一些其他的東西和棉被之類的,過不多久,根叔就忙活完了,入殮就算是完成了。

    根叔把我們幾個擡屍體的叫到一處,從懷裏摸出一瓶燒酒來,自己喝了一口,然後讓我們每個人都伸出手來,他挨個給我們大家的手上倒上白酒,讓我們洗手。洗完手後,根叔在棺材前面又點起幾根蠟燭,然後又囑咐了大黃牙幾句,就自己先走了。

    留下大黃牙父子和幾個與大黃牙家裏鬼關係比較親近的幾個男人爲老支書守靈,當然還有我。

    於是我們幾個男的就在這明亮的月光下,點着長明燈,開始了今晚的守靈。過了一會兒,有人給我們送來了夜裏喫的飯,然後就走了。

    一開始的時候,幾個人還在一起說說話,聊幾句天,但是沒過多久,大家也就都沒有什麼話說的了,於是就開始陷入了沉默。而有的時候一羣人在一起一旦陷入沉默的話是一件特別無聊的事,因爲假如一開始誰都沒有去主動地打破沉默的話,結果就是一直沉默,到後來誰都會覺得反而說話打破沉默成了一件特難的事兒,於是就繼續不說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看了一下沉默的守靈人們,只見大黃牙一言不發的坐在地上抽着煙,黃鼠狼則是因爲昨天一晚上沒有睡覺,而且今天一下子遭受如此大的變故,幾乎是哭了一天,畢竟他還是個孩子,此時靠在大黃牙的腿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其他那幾個人,此時也開始打盹兒的打盹兒,睡着的睡着,整個守靈的大屋裏,好像是突然一下子就陷入了無邊的寂靜。

    我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加入到他們的交談中,倒不是因爲我對他們而言是個外來人,我其實還是很喜歡與陌生人交流的。我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爲我一直在觀察,除了肉眼之外,一會用意識力探查一下四周,一會兒開天眼看一看那些肉眼看不到的黑暗裏面,生怕哪裏出現了什麼問題。

    但也許是之前經歷太多詭異的事件導致我的神經有點緊張過頭了,我就保持着那種警惕的狀態幾乎一晚上,而其他的人到後來睡得死了以後竟然都有人開始扯呼嚕磨牙了,但是卻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發生。

    眼看着月影西斜,估計再過不久天就亮了,我不禁在內心裏對自己自嘲起來:“你小子未免也太過謹慎了吧,簡直是膽小,最大的活屍黃靜嫺都被人擄走不在這裏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你的膽子簡直是越來越小了,年紀輕輕的卻沒有點年輕人的銳氣,真是丟人啊。”

    不過自嘲歸自嘲,我其實還是對於我的謹慎很滿意的,因爲四叔曾經教過我“小心駛得萬年船”,多加些小心總是沒有錯的。雖然有時候付出的代價也高一點,比如現在的我,昨天夜裏幾乎也是一夜沒有閤眼,而今晚又強逼着自己精神高度緊張了一晚上,感覺身體已經有點不受控制了,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

    就在此時,我耳朵裏突然聽到一絲奇怪的聲音,夾雜在那些人的呼嚕聲裏面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出來。我以爲是我的耳朵聽錯了,可是我突然看到我身邊的大黃牙也醒了過來,看到我之後眼睛裏也流露出訝異的目光來。

    那種聲音十分地輕微,聽起來有點像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就像是躺在棺材裏的人用指甲不停地抓撓棺材板一樣。而且那聲音斷斷續續地,若有若無,當你想仔細去聽的時候它就消失不見了,而當你覺得聽錯了的時候,那種聲音就又出現了,簡直讓人崩潰。tqR1

    我看了大黃牙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衝他點點頭,向他表示我也聽到了這種聲音,只見他似乎也是認爲那聲音從棺材裏傳出來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的感覺,我急忙衝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

    此時我的心裏反倒安定下來,因爲似乎是該來的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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