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被我的話驚到了,詫異的睜大了含淚的眼睛,半晌才用力地點頭,“好,解憂必盡全力。”
“哆哆哆!”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本王能進來嗎?”
贏湛的低沉的聲線讓我渾身一顫,我控制住自己如刀絞般的情緒,擠出一個笑,跑去開門,“來了。”
解憂一把拉住我的手,“解憂這就走了,在大婚之前不會再來叨擾,希望王姑娘言而有信。”
門栓開了,解憂與贏湛擦身而過,將房間留給我們。
贏湛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柔的握住我略顯蒼白的雙手,“你的手好冰,本王要一直將你的手捏在掌心裏才放心。”
走了沒幾步的解憂似乎聽見了贏湛的蜜語,腳步有些蹣跚,卻信守承諾的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走到院子外,策馬離去。
方纔我和解憂在房間說話時,贏湛也在屋子外將賭局的事情告訴了北冥鯤和緋虞。
這兩人現在都頂着一張壞笑的八卦臉,一左一右的湊在我身邊。
“有件事,乾爹需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今晚,你打算把那小子安排在哪間屋子?”
北冥鯤裝模作樣的用眼神的餘光指了指聽話的站在門外的贏湛。
今晚的贏湛,似乎特別溫柔。
我寧願他對我像曾經那樣專橫霸道,才能狠下心腸去傷害他也傷害我自己。
緋虞插嘴道,“他們都快要成親了,又不是沒睡過,自然要睡同一屋。”
“什麼話,都說了還沒成親,人類沒成親之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叫私通,是貶義詞!我北冥妖王的乾女兒怎能這樣隨隨便便?!”北冥鯤鬱悶的直搖頭。
“可他們已經睡過了!”緋虞嘟着嘴,埋怨北冥鯤的不解風情。
“啊啊啊!我聽不見,麻煩小泥鰍你不要再強調了!”北冥鯤捂住耳朵大喊。
我把這兩個吵得快要貼在一起的人拔開,有些哭笑不得,“贏湛今晚和我住一間。還有,麻煩乾爹幫我準備婚禮,三日後我要成婚。”
“你說啥?”北冥鯤不敢置信的放下捂着耳朵的雙手。
我看了贏湛一眼,胸口疼的不可思議,喃喃道:“我必須比解憂提前出嫁。”
竹屋裏,幾束橙黃色的光束從燭臺中擴散,在米色的窗紙上剪裁出兩道優美的輪廓。
我和贏湛相視而對,他笑而不語,握住我的手。
我卻不敢正視他全然相信我的眼神,神色躲閃。
我答應瞭解憂公主,會讓他恨我。
而唯一能讓他恨我的方法,就是成爲其他男人的女人。
一想到三日之後,我就要嫁做他人婦,我的心就不斷的破碎滴血,可卻不能表現出一點點蛛絲馬跡。
我不是聖人,沒那麼多慈悲留給天下百姓,我在乎的人只有他。
贏湛,我唯獨不希望這個男人成爲害兩國交戰的罪人。
贏湛沒有察覺我的異樣,爽朗的笑出了聲,“剛纔你宣佈要和本王成親的時候還理直氣壯的,怎麼進了屋反倒害羞了?”
“纔沒有——唔!”
話音未落,我就被一雙強悍有力的臂彎圈進懷裏,他熾熱的脣準確無疑的壓下來,奪去了我的驚呼。
“本王喜歡你害羞的樣子。”他修長乾淨的手指隨着逐漸加深的吻,挑開了我那條系的隨意的腰帶,輕易撥亂的我的理智,“每次看到你這樣的表情,本王就會忍不住……”
“誰!”贏湛鬱悶而又暴怒,抓起被遮住我光滑的身體。
只見,從桌子底下探出了一隻光溜溜的小腦袋,那張沒有眼睛的小臉上的滿是驚恐,肉嘟嘟的小手還緊張的抓着桌腿。
我忍不住扶額,解釋道:“這是地生胎,我的徒兒。”
贏湛慾求不滿的用修長的手指扮起我的下巴,“所以呢?”
“所以……要不改日?”
聽見我說話,地生胎鼓足了勇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蹦躂到我的懷裏,這才虛了一口氣,腦門在我的胸口蹭了蹭。
贏湛看得臉都綠了,單手提起就要將地生胎扔出去。
我趕緊抱住他的手臂,“別扔,它雖靠着天地之間的靈氣生長成了人形,卻生來就沒有眼睛,不會說話也沒有智慧。他不明
等我穿戴好了衣服,贏湛才把懸在半空咿咿呀呀拳打腳踢的地生胎放到地上。
這小傢伙一落地,又一溜煙鑽進了我的懷裏,還對贏湛吐了吐舌頭。
“噗嗤!”
“噓!”
門外又傳來了一陣壓低的說話聲,似乎有誰趴在門縫上偷看。
贏湛不動聲色的吹熄蠟燭,靠着牆走到門邊,用食指跳開門栓。
門外偷聽的二人就毫無防備的與大地母親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哎呦!”緋虞被北冥鯤當做了墊背的,差點被壓出了泥鰍原型。
北冥鯤尷尬的從地上爬起來,“我沒想偷聽,就是想起來無眼娃娃還在這裏,怕他打擾了你們。不過……好像已經打擾了。”
緋虞也磨磨蹭蹭的從地上爬起來,拍着掌心的灰,“對啊,你們吹滅蠟燭之後,我什麼都沒看到。”
“咳咳咳!瞎說什麼!我們明明連吹蠟燭之前的也沒看到。”
“哦哦,對!什麼都沒看到,我要回去睡覺了。”
緋虞啼笑皆非的接了北冥鯤的話就捂着額頭想逃,被贏湛叫住。
“慢着,把地生胎帶走。”
北冥鯤乾笑了兩聲,“呵呵,原來着無眼娃娃在這裏,來,跟師爺走。”
地生胎眷戀不捨的鬆開我的手,鑽進北冥鯤的懷裏。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晚上冷,你們多蓋點被子。”
房門被重新合上,贏湛沉着臉坐到牀邊,“看來北冥也並非樂土,處處隔牆有耳。”
我捂嘴偷笑,“指不定,他們真是來找無眼娃娃的呢?”
“你信?”贏湛居高臨下的晲着我。
我的呼吸猛地一緊,後退了一些,“不信。”
贏湛不依不饒的欺身而上,“老實交代,你是如何收了一個地生胎做徒弟的?”
我拍開他想要攻城佔地的鹹豬手,一五一十的將月老的託付告訴他,只是隱藏了紅線上的詛咒這一部分。
有些事,他不需要知道。
倘若可以,我希望這幾天能與贏湛創造最美好的回憶,之後便讓他徹底的恨我。
可能只有恨,才能支撐他頑強、幸福的活下去。
“本王聽北冥鯤叫那地生胎無眼?”
“是,因他生來便有眼無珠。”
“非也,裝上大巫的眼珠只有那地生胎就不算有眼無珠了,北冥鯤取名無眼不妥,依本王看,地生胎長到了四五歲還不會說話,應該叫無言。”
“無言?無言……”我重複呢喃着,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對了!吳言!
我豁的站起來,推門衝出去。
贏湛緊張的跟在我身後,“去哪?”
“吳言!”
院子裏,北冥鯤、緋虞正帶着地生胎在月亮下聊天。
莫非,兩千年後的吳言老道就是月老託付給我的地生胎?
吳言老道的眼睛甚是奇怪,不僅一隻看天,一隻看地,還能挖出眼睛當做指妖針使用。
並且,吳言老道也曾經說過,他和我有三世師徒緣分。
細細算來,大巫是我的師父,地生胎繼承了大巫的眼睛也算是與大巫血脈相容,而我又機緣巧合收了地生胎爲徒弟。
這已經是兩世的師徒緣分了,怪不得在兩千年後吳言老道會對我死纏爛打,無論如何都要收我爲徒。
“你究竟怎麼了?”贏湛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沒發燒,是你的話提醒了我。”
說着,我將裝在瓷瓶裏的那雙大巫的眼珠倒出來,裝進地生胎空空如也的眼眶裏。
兩隻全部裝進去之後,地生胎終於第一次睜開眼睛,看見了我們的模樣。
他不敢置信的用胖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激動的眨巴着大眼睛東看西看。
可他眼珠轉動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等他再次看向我,眼眶裏的那兩隻眼珠子居然已經一上一下卡在了詭異的弧度,再也轉不回正了。
看到這裏,我更加確信了,地生胎就是吳言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