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逐漸模糊的車頂，她努力的睜大眼，想要看清。
也就是這個時候，腦中回想起剛纔紀在霖說的話，她不能睡，不能睡。
心裏強烈的堅韌讓她睜開了疲憊的雙眼，再次艱難的坐了起來。
自從剛纔那一跌後，車子搖晃的沒有那麼厲害了，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
她努力的把身子坐到後座上，就這一個動作，她便累的氣喘吁吁，逐漸失去力氣的身子斜倚到後座上，看着窗外無邊的夜色，脣張了張，皺眉開口：“紀在霖，”
話剛出口，她才察覺自己的聲音小的可憐，就像蚊子般。
“她轉過視線看向前方的黑色 身影，牙齒咬住下脣，直到咬出血，她才繼續開口：“紀在霖，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剛纔在地上那一滾下，頭上的圍巾已經脫落，所以當紀在霖聽見姚姜的聲音透過倒視鏡朝她看去時，看見的便是她散亂的遮住了大片小臉的黑髮，而因爲夜晚的關係，他看不見她臉色有多蒼白。
只以爲她是被剛纔那一下給嚇到了，呲笑一聲，鄙夷的開口：“對着我的時候膽子大的要命，現在就怕了，姚姜，你也就是個紙老虎。”
身體越來越無力，姚姜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失血過多肯定有危險，她說過她不想死。
咬牙，再次開口：“如果不危險了，你送我去一下醫院，我暈車。”
“暈車，呵！你果真，”話未說完他忽的停住，猛的打開車裏的燈，沒有看倒視鏡，直接轉頭看向姚姜，這纔看見她白的透明範青的臉，還有左邊側臉上那清晰留下的血痕，觸目驚心。
腳下猛的踩下剎車，熄滅車子，不過幾秒便把她軟軟的身子抱進懷裏。
頭上的血幾乎已經把她的衣服給染透，她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在紀在霖抱住她的那一刻，身子失去了座椅的支撐，無力的倒在了他的懷裏。
“哪裏受傷了？”他顫抖的指捧住她的臉，上下仔細的查看着，如黑曜石的雙眸佈滿了驚慌和恐懼，輕聲問着。
她的脣張了張，卻發現說話都好艱難。
看見她費力的動作，眼裏再次漫出那如深淵般的沉鷙，厲冷的看着她緩緩垂下的眼皮，摯冷開口，“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我說過，你死了，那四千萬絕對會找孤兒院裏面的人還，裏面那麼多孩子，讓他們從小就揹負債務，姚姜，一切都是你的錯。”
說完，他把她無力的身子給放到座位上，沉鷙如墨染的眸俯視着她，如睥睨螻蟻的王者，冰冷無情的開口：“想死，你就死，我的話，說到做到。”
她看着他冷漠的身影，冰冷凌厲的眉眼，快要閉上的眼再次用力睜開，眼裏盡是倔強，嗓音微弱卻也一字一頓的開口：“你，做，夢。”
“哦，但願我在做夢。”眼裏快速的劃過一道亮光，很快的被那無盡的深淵給吞噬了去。
他轉身朝駕駛座走去。
然而，他剛走了一步，身上便猛的覆上那柔軟的身子，力道大的嚇人。
形一震，耳邊傳來她低低的聲音。
“我不會死。”
……
腦中有很多聲音劃過，男人的怒吼，東西摔碎的聲音，還有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顫抖聲。
還有擔憂溫柔的勸話聲，雜亂的不像話，在她腦子裏就像是把所有的菜都一起放到鍋裏煮。
那種煮的吱吱聲，沸騰聲，吵的她腦子都要炸開了。
她想說不要吵，但嗓子眼就跟有什麼堵住似得發不出一點聲音，直到一聲‘砰’的巨響，一切歸於平靜……
姚姜從有記憶開始只有一次出現過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一樣的感覺，那是六年前，而今天，她在一片迷瞪中醒來，看着眼前陌生的一片。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濃重的消毒水味，還有那睡了很久很久的感覺，和六年前一模一樣。
而她就像感覺自己在做夢沒醒一樣，分不清以前和現在了。
直到腰上傳來一股有力的力道，她才轉過視線，朝身旁看去。
佈滿清渣的下巴，深陷的眼窩，青黑的眼底，卻也依舊不減他的俊美，反而多了一絲狂野滄桑的性感。
腦中思緒有片刻停頓，瞬間，所有的記憶朝她奔涌而來。
睜着的眼緩緩閉上。
她還以爲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原來不是的，是真的，現實裏的噩夢。
對於遇見紀在霖到現在所發生的所有事，時間還不過半月，此刻躺在牀上，被他抱在懷裏，她卻生出一種兩人好像認識了很久的感覺。
他睡着的時候很安靜，凌厲的眉不再張揚，閉着的眼不再邪魅，而她這樣仔細的看着他，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還很密，一點都不像男人的睫毛。
她往下看去，看着他的鼻子，很高很挺，從眉骨上下來，就像高高的山峯般直挺有度，眼睛來到他的人中，人中上的窩有點深，如溝壑般的形狀，而在接觸到上脣處時，是一道如劍般的形狀，自然天成。
她有聽人說過這樣的人中是大富之象，不論是事業還是家庭，子女都會很好。
看到這，她想起了他的家世，聽說是紅三代，祖上是從將軍下來的，倒也符合他的面相。
轉過視線，看向他的脣，脣薄紅潤，恩，薄情的人。
仔細的看完紀在霖整張臉，姚姜得出的結論就是，好看，但是，不是個好男人。
她心中的好男人不需要長的有多好，她只需要他對她好就好了。
但她想到十年的合約，臉上終是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十年她三十四歲，誰還要？
想了些雜七雜八的，腦子不再混沌，她不想再這樣被紀在霖抱着，看向他禁錮着自己的手臂，再擡頭看向他。
眼忽的頓住，看着那雙黑曜石的雙眸，裏面盛載着無盡的深淵，就像無邊無際的黑夜，磣的人心慌。
眼微動，轉過去，看向窗外透亮的天色，被金色陽光灑下點點光暈的淡色窗簾，說：“我要去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