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美華看着姚姜把湯喝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紀在霖把車鑰匙扔到茶几上,看見秦美華這神色,隨之看向姚姜手裏的碗。
姚姜把碗放下,剛喝的時候不覺得什麼,可現在喝下去了卻感覺有點腥。
秦美華見姚姜皺起眉,立刻夾了塊豆腐進她碗裏,“姜姜,來,嚐嚐阿姨的手藝。”
“好。”
紀在霖坐在椅子上,單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看着秦美華這殷勤的動作,笑的合不攏的嘴,隨之再看向姚姜一臉柔柔的笑。
‘呲’的一聲笑了出來。
秦美華臉上的笑頓時停住,轉頭看向紀在霖,便看見紀在霖一副瞭如指掌的神色。
立刻瞪了紀在霖一眼,警告他不要多事。
姚姜看向紀在霖,紀在霖卻對她揚了下眉,這神態,這動作,要多張狂就有張狂。
姚姜白了他一眼便看向秦美華,柔柔的笑着,“阿姨,你也喫。”
“好,我們一起喫。”
“蘇芬,別忙了,一起過來喫飯。”
“這怎麼行,太太,你們喫。”
蘇芬在廚房整理着,秦美華見蘇芬不過來,立刻過去把她拉過來。
蘇芬是知道秦美華的性格的,也不再推辭。
家是什麼樣的感覺,姚姜以前以認爲的是有院長媽媽和小翊,那就是家。
但今天,她和秦美華,蘇姨,紀在霖,她們一起坐在餐桌上喫着飯,她心裏從來沒有這樣溫暖過。
這樣的感覺,即使姚姜走到歲月的盡頭,她都記得這一刻的溫暖。
這個溫暖,是紀在霖給她的。
“姜姜,工作不要太累了啊。”
“好,我知道,謝謝阿姨。”
“來,把這個湯帶上,你身子弱,喫這個特別有效,對你以後生,”
“廢話那麼多,走了!”
紀在霖拿過保溫桶,一把拉過姚姜就外面走。
“哎,”
“在霖,你開車慢點。”
秦美華前一秒才說完,後一秒車子便像火箭似得衝了出去。
姚姜很不喜歡紀在霖這樣肆意揮霍親人的關心,皺着眉開口,“紀在霖,你這樣做很不對。”
濃黑的眉微挑,紀在霖沒說話。
皺着的眉更緊了,“秦阿姨很關心你,你不能這樣忽視,很沒有禮貌。”
“……”
前面紅燈,紀在霖踩下剎車,食指輕點着方向盤,轉頭看向姚姜。
看,就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淡漠,姚姜心裏忽的生出一股憤怒來。
不是平時紀在霖惹她生氣的憤怒,而是一種帶着嫉妒的憤怒。
“家人關心你,雖然不要求你回報,你也不能這樣無視。”
姚姜說的很認真,嚴肅的語氣就像老夫子在教導不聽話的學生。
紀在霖看着這樣的姚姜,心裏有塊地方軟了。
姚姜見紀在霖依舊沒回答,眉頭皺的能打成結了。
她其實很羨慕紀在霖,有人可以每天這樣在他耳邊嘮叨,雖然是罵,是說着不好聽的話,但那種關心,只有在罵裏才能體現出來。
她,也很希望有人能這樣對她。
忽的,心裏涌起一股悲傷,眼前的視線變的模糊。
姚姜意識到這是什麼,急忙轉頭看向窗外。
但這根本不頂用,眼淚越積越多,她急忙仰頭。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但她卻記得小時候的自己。
她是很愛哭的。
完全就是個鼻涕蟲,直到有一天,她被小朋友欺負,他們把她關在學校的廢棄了的黑屋裏。
裏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沒有,她哭叫着求他們放她出去,可外面沒人,她哭的嗓子都啞了,都沒人來救她。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有了害怕黑暗的毛病。
而她從那時候徹底的明白,眼淚是這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它不能解救你,反而會成爲你懦弱的武器,蠶食着你的意志,直至毀滅。
仰着頭,眼淚不再積蓄,逐漸的被逼退。
可,身子猛的被扳轉過去,同時後頸也多出一隻手,把她的頭壓下,不讓她仰頭。
姚姜用力掙扎,紀在霖卻不讓她動,始終扣着她的頭髮。
沒有的城牆的阻礙,姚姜剛逼退下去的眼淚瞬間逆流,比原本的要快,瞬間便落了下來。
打的她措手不及。
姚姜愣了,但很快的,她伸手用力推紀在霖,甚至是抓他,像個被激怒的瘋子,扭打起來。
紀在霖看着幾乎失控了的姚姜,猛的把姚姜抱進懷裏,把她的頭死死擱在肩上,手按着她的腦袋,讓她不
能傷到自己。
眼淚是懦弱,姚姜不能讓自己懦弱,這是她十幾年來的信念。
張脣一口咬了下去。
身體猛的繃緊,紀在霖緊緊抱着姚姜,臉部輪廓崩直,眼眸沉沉,黑的嚇人。
姚姜一直在掙扎,手上身上的力氣是前所未有的大,而她就像是不知疲憊似的,直到所有力氣耗盡,倒在紀在霖的懷裏。
紀在霖感覺到姚姜軟下來的身子,急忙把她扶起來,看見的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但這樣的一張臉卻不像別人流淚時的傷心欲絕,而是平靜的淡漠。
就像不是自己在傷心一樣,完全的陌生人。
紀在霖心裏頓時生出一種恐慌來,拿起手機便開始撥打電話。
“你馬上安排,我現在就過來。
“怎麼,”
辭歸聽着電話裏的嘟嘟聲,一雙英挺的劍眉不覺間皺了起來。
十分鐘後,紀在霖抱着姚姜出現在辭歸面前。
辭歸看着紀在霖一臉的焦急驚慌,心裏驚訝了下,隨之看向他懷裏的姚姜,沉聲開口,“跟我來。”
半個小時後,辭歸轉身走出病房,紀在霖隨後跟上,“我要結果。”
兩人剛走進病房,紀在霖便忍不住開口。
眼眸一動不動的看着辭歸,黑的嚇人。
辭歸坐到沙發上,沒有回答紀在霖的問題,而是轉過話頭,“你們在昏迷前發生了什麼?”
“我現在就想知道結果,你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紀在霖本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姚姜的身上,他就更暴躁了。
恨不的把這裏的一切都給毀了撒氣。
辭歸對於紀在霖的怒氣早就習以爲常,雙手交叉放在膝上,臉色不再嚴肅,反而閒適自若。
“你先出去把你的氣消了咱再好好談談你女人的事。”
辭歸說着,手指指向門口。
紀在霖猛的彎身提起辭歸的醫生服,狠厲開口,“別以爲你當初救過我,我就不敢動你了!”
辭歸聳肩,攤手,很是無奈,“沒辦法,我就是救你了。”
手上青筋瞬間迸出,辭歸淡笑的看着紀在霖眼裏的血色逐漸濃重,英俊的臉上緩緩浮起一絲笑來。
紀在霖猛的放開他,直起身子,轉身,雙手叉腰的看着外面。
而辭歸則是理了理醫生服,起身去辦公桌上拿出一本書,把書扔了出來。
紀在霖聽見聲音,轉身看向辭歸,辭歸示意他看桌上的書。
紀在霖眉頭皺的很緊,上前兩步,還沒把書拿起,書上的字便映入眼簾。
心理疾病和健康。
“你什麼意思?”收緊握成拳,捏的咯咯作響,像是隨時會上前把人給撕碎一樣殘暴。
“眼睛不會看?”
辭歸涼涼開口,完全不懼紀在霖的怒火,但心裏卻暗暗喫驚着。
“老子會看,但這關老子屁事!”
辭歸搖了搖頭,把書拿回手裏,緩慢的翻着,“你也知道我是醫生,但你更知道我的專業是什麼。”
心理和精神。
紀在霖沒有回答,臉上的憤怒就像被什麼打擊到了一樣,瞬間定格。
辭歸把書扔到紀在霖面前,雙眼帶着犀利直直的看着紀在霖,說:“既然知道我的專業是什麼,你把你女人送到我這裏,這不是已經說明了什麼?”
“……”
紀在霖沒有說話,但逐漸垂下的眼,全身猛然散發出的頹唐更是說明了什麼。
但辭歸就像還閒不夠似的,繼續開口,吐字無比清晰,“紀在霖,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自欺欺人了!”
是問句,是肯定,更是驚。5
紀在霖全身的力氣忽然間就跟耗盡了般,他頹然的坐到沙發上,臉上盡是沉怒的痛苦。
辭歸看着紀在霖,凝視他半響,起身來到紀在霖的對面坐下。
雙腿交疊,英俊的臉上不再是剛纔的閒適,犀利,嘲諷,而是嚴肅和無奈。
“最近幾個月我在國外就知道你的一些事了。”
說到這,他停頓了幾秒,看着紀在霖垂着眼,臉色盡是讓人看不懂的平靜無波。
眼眸微動,繼續開口,“你也知道我這人的性子,一般都不在乎外面的事,而你的事都能傳到我這裏,你說,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這句話帶着一絲玩笑,紀在霖卻毫無所覺。
而辭歸忽的就像找到了好玩的事,笑着說:“快三十歲的人終於對女人有性趣了,看來你這次還真的好了。”
紀在霖沒有說話,但那緊捏着的拳頭卻是逐漸鬆散開來,直至輕鬆的伸直。
辭歸看着紀在霖的手,隨之轉頭,看向窗外,透明鏡片下的眼染上了絲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