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文掌櫃保證,來自南方的大米,甚至來自安南的大米,會源源不斷運來。
田禹終於可以放心出發去少海了。
雷大堅昨天已經出發,去打前站。
居養院收攏的孤兒、孑然一身的老人和女人,都和徐博一起,昨日先行出發去了少海。
辭別大哥,田禹帶着親兵直奔東城門。
萊州知府宋天智已經帶着官吏在等候,一直將田禹送到十里外,他才帶人返回。
以後,他將負責把新來的流民編戶,之後便由李子昌的城防營將之趕去少海。
這樣,萊州城下就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流民聚集。
流民東去的隊伍蜿蜒曲折,看不見首尾。
流民很平靜地接受了安排,隨着隊伍,朝少海走去。
連續幾天宣傳去少海有飯喫,有工做,萊州府在少海以工代賑。
流民很快接受了這個選擇,畢竟在萊州府城下混喫等死也不是辦法,總要去找一條活路。
府城下的粥棚已經撤了,改在沿途設立食物供應點。
領取食物也不允許個人去領取,而是里長帶領,各村長帶着村民排隊領取,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混亂和無序。
中間難免這些底層的管理人員會多喫一些,但是這已經是最有效率的管理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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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帶着騎兵,在路兩旁來回警戒。
朱彤的第三營、孟志遠的第四營則在沿途設立兵站,負責把守糧食供應點,也隨時可以策應附近的戰鬥。
田禹要求每日傍晚紮營之後,里長要召集村長開夕會,解決流民的爭端,里長解決不了的就一層層上報。
爲了激發里長、村長和隊長這三級管理人員的積極性,田禹規定給他們薪俸。
所謂的薪俸,不過是每天發幾張麪餅,里長三張,村長兩張,隊長一張。
只是幹烙的粗麪餅子,卻已經激發了這三級管理人員的積極性。
他們一般都捨不得自己獨享,會拿回去,和家人平分。
食物都是定量的,多一份,家裏就少餓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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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縱馬走在流民隊伍的一側,不時打量流民的情形。
有了基層的組織,流民現在很安定。
過去常見的打架鬥毆很少見了,尤其是羣毆已經基本絕跡。
流民有的悶頭朝前走,有的有說有笑。
徐博組織了很多騾車,來回協助運輸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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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長長的隊伍,田禹正準備加快馬速,早點趕到少海。
有一個身影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個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可惜身體出了問題,右手拄着柺杖,左臂齊肘而斷。
身後跟着的幾個男子,雖然都很瘦弱,但是舉手投足,無意間流露出一股氣勢。
田禹驅馬靠了過去,跛足大漢卻把臉扭到一旁,走得更快了。
他身後的幾個人似乎也有些緊張,緊跟着加快了步伐。
田禹試着叫道:“吳大哥?”
跛足大漢見躲不過去,只好停下來,轉過臉,尷尬道:“田公子!”
田禹大喫一驚,果然是大伯昔日的一個手下吳翔。
吳翔曾是大伯手下的偏將,後來去了太子府擔任侍衛統領。
沒想到再次相遇,吳翔竟然是這幅悽慘的模樣。
田禹急忙跳下馬,大步走了過去。
吳翔有些手足無措,有些語無倫次,“公子,其實,那個,我,其實,其實挺好的。”
田禹將吳翔請到路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記得吳翔是和太子一起南狩的,怎麼成了流民?
吳翔嘆了口氣,原來去金陵後,他不願意繼續呆在皇城,消磨生命。
也只有在外,纔有機會立下戰功。
他四處奔走,田衡也幫助說項,他終於去了一線部隊。
他參加了北征的軍隊,當了前軍的主將。
南周軍重甲步兵的陌刀無敵,北周軍騎兵靈活機動,戰法靈活。
戰場上,雙方各有所長,但是北周在冀省民心盡失,而南周軍得到了民衆大力支持的糧草、軍情。
一開始,勝利的天平向南周傾斜,吳翔一路勢如破竹,前鋒已經打到了冀省中部。
此時,北周因爲韃子胡作非爲,四處圈地改爲牧場,引起多起民亂。
如果能等到大軍到來,南周軍必然大勝。
沒想到一場大雨,黃河水漲,沖毀了黃河浮橋,南週中軍被堵在黃河南岸。
三日後,方纔重新搭建了浮橋,北周軍騎兵半渡而擊,南週中軍大亂。
南周的前軍成了孤軍,糧草斷絕。
吳翔帶兵後撤途中,陷入敵軍包圍。
苦戰一日,前軍幾乎全軍覆沒。
吳翔在幾名親兵的帶領下,得以倖存。
吳翔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便混進流民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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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也能理解他的選擇,回金陵又能怎麼樣?
還不是替主帥背鍋,成爲替罪羊。
吳翔身旁的一個漢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中軍行事拖拉,竟然在黃河南岸給主帥過壽,耽擱了日子。不然,大雨的時候,大軍早已過河,現在冀、豫盡是南周的轄地了。”
“主帥何人?”田禹問道。
“徵北大營主帥錢步山,之前是金陵總兵。”吳翔回道。
錢步山是從南方平定民亂起家的,田禹只是聽說過,對他並不熟悉。
“吳大哥,我這正好缺人,不如來幫我。”田禹伸出了橄欖枝。
吳翔看看自己的殘軀,苦笑道:
“公子,您不用可憐我,我自己還能討口飯喫。倒是我的這些兄弟,還得麻煩您關照一二。”
田禹認真地說道:“吳大哥,我可不是開玩笑。我有一個極其重要的事情,因爲沒有信得過的人,一直沒有開展。正好今天遇到了你們,不嫌棄的話,就把這個活接過去。”
“真的?”吳翔疑惑道。
田禹苦笑道:“當然,這件事已經拖了一個月了,再拖下去就誤事了,我每想起來就焦躁萬分。”
吳翔見田禹說的真誠,心裏便相信了,撓撓頭,“我,我只會帶兵,可是現在,你看,拎刀都是問題。”
事情這麼重要、緊急,他有些信心不足。
田禹說道:“就是帶兵,不過不需要你上陣殺敵。”
吳翔疑惑道:“不殺敵的兵,那有什麼用?”
“大用!事關我這塊地盤根基!”田禹鄭重地說道。
雖然田禹考慮附近人多眼雜,一直沒說是什麼事,但是吳翔相信他,便點頭道:
“既然公子看得上咱,那就爲公子馬前驅使!”
吳翔不僅是心中的火還沒有熄滅,也要爲自己身旁的這些兄弟考慮。
這十幾個兄弟一直不離不棄,不是他們,自己早就死了。
他在戰鬥中受了重傷,流亡時高燒不退,是這些兄弟在照顧,想辦法弄錢,請郎中診治,就這樣硬把他帶到了萊州。
這一路的艱辛,不足爲人道。
現在田禹是萊州一帶的老大,跟着他混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田禹大喜,笑道:“燕飛、雷大堅、朱彤、孟志遠、錢豐,這些人還記得吧?都在少海等着咱們。”
吳翔一掃心中陰霾,大笑道:“好!去見見這幾個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