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朝貴公子 >第五百三十五章:反叛
    魏徵每日回到了宅邸,總是醉醺醺的。

    當然,他這醉醺醺的模樣,等到了自己的寢室時,便又變得清明瞭起來。

    而後,陳愛河則小心翼翼的進來,便總能看到魏徵此時提筆,神采奕奕的揮灑着墨跡。

    這一行行字裏,記錄了今日所見的一些人名。

    而後,這些人名再憑藉着魏徵對其的印象,有的直接劃除,一般劃除的,都是魏徵認爲完全沒有用處的人。

    也有一些人,若是極爲重要,則在他們的名字上畫一個圈圈。

    有一些,他會在下頭進行一些備註。

    這是一個極艱苦的工作,每日一兩次的宴會,所見識的人都要記下來,許多人已經見上了很多次,他們的性格,他們的言行,都需在喝酒的同時,記憶到腦海裏。

    觀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判斷。

    只有對每一個人進行準確的判斷,纔是最重要的。

    因爲任何一丁點的忽視,都可能導致難測的結果。

    因而,魏徵除了對着這無數的人名發呆,更多的時候,他是閉着眼睛,似乎在冥思,無數的畫面,似乎如走馬燈一般的劃過他的腦海,他偶爾會張眸,像是有了什麼發現似的,盯着某一個名字發呆,似乎突然想到這個人……和什麼事有了牽連和瓜葛。

    “魏公,你每日這般,對平叛有用嗎?”

    “有大用。”魏徵擡頭看了一眼陳愛河,很確定地道。

    在相處之中,魏徵發現陳愛河是個不錯的人,此人喫苦耐勞,行事也很穩妥,雖然看上去像是個糙漢子,可實際上又有心細的一面。

    當然,這也和陳愛河的成長經歷分不開關係,以前的時候,他是陳家的族親,日子過的不錯,還讀過書,心思細膩,乃是年輕時培養的。而到了後來,他被送去了挖煤,於是喫苦耐勞的特質也就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不管怎麼說,魏徵喜歡這樣的人,世族子弟,大多愛誇誇其談,若是謙遜一些的,又往往城府很深,這些陳家人,卻完美的規避了這些。

    魏徵見他提出了疑問,於是微笑着耐心地道:“這有大用。老夫歷經過亂世,世道爲何會亂呢?世道之所以亂起來,首先是人心先亂了。老夫曾做過隋臣,也做過李密的部下,還做過王世充和竇建德的部下,此後還做過隱太子李建成的臣屬,而如今效忠了陛下,也效忠恩師。”

    魏徵頓了頓,又接着道:“根據老夫多年的閱歷,發現任何人想要反叛,首先要做的,就是收買人心。可是人心隔着肚皮啊,太原城內外的這些文武官員,他們的性情各有不同,有的是對李祐和陰家死心塌地。也有人呢,不過是敷衍他們而已。有的完全沒有主張,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而有的,則是野心勃勃,希望在混亂中能撈取一把好處。只有熟悉他們的性情,才能分辨出李祐反叛之後,他們的反應。什麼人可以接觸,什麼人可以拉攏,什麼人可以收買,又有什麼人……是在反叛之時,必須剷除。可要剷除,又該動用什麼人,他身邊是否早有對他不滿的人,如此種種,只有梳理清楚了,一旦李祐叛亂,就可以立即遏制下去。”

    陳愛河聽的雲裏霧裏,卻不禁咋舌道:“原來這樣的複雜。”

    魏徵笑了笑,站起來道:“我來細細教你吧!就說今日的酒宴,我與七八個太原的文武官員喫過酒。這上頭就是他們的名冊,其他的人不論,這個叫趙野的人……我記住了,你知道爲何嗎?他勸酒的時候,見有人喝酒時踟躕,便惱羞成怒。可見這個人的性子,如烈火一般。此人在晉王衛率中擔任校尉,是個好酒卻又性急的人,我聽聞,他從前在開國的時候,還立過大功勞呢。”

    陳愛河下意識的點頭:“哦,只是……只是此人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魏徵微笑道:“既是開國的功臣,可現在卻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那麼顯然,和他的性情有關係,這就說明此人的性子,讓身邊的上官和僚屬們都不喜歡,不容於自己的上司。他能立功,說明他是個有能力的人,卻沒有成爲太原的大將,可見晉王和陰弘智二人,一定提防着他,而且對他很是輕視。”

    “可是老夫有個疑問……”魏徵沉吟道:“既然此人乃是眼中釘,爲何不乾脆裁撤他呢?所以,我故意與他喝酒,在宴會散去之後,也一直留心觀察他,卻發現,他回軍營的時候,卻是自己騎着馬的,身邊只有一個老卒作爲護衛。你看出來了什麼了嗎?”

    陳愛河摸摸頭,不解地道:“沒發現。”

    顯然魏徵也沒打算他能給出答案,隨即就道:“隨身帶着的是個老卒,說明此人不愛張揚,而且這老卒,一定是他信任的人,而且對這老卒頗有照顧。沒有帶着許多親兵來,說明他極有可能體恤自己的將士,不願讓將士們跟着自己受罪。那麼……我的判斷應當是,此人雖然不容於陰弘智,被視爲眼中釘,可此人一定深受衛率中的將士們喜愛,因爲這是一個愛兵如子的人。一個這樣的人………晉王和陰家雖然反感,卻是不會輕易裁撤掉的,因爲……他們害怕將士們心寒,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經魏徵這般細細分析,陳愛河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麼……我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魏徵顯然早就有了主意,於是道:“明日你送五千貫的欠條到這個趙野那兒去,若是他不肯收下,那麼……過幾日,我要親自登門拜訪他。”

    “倘若收了呢。”陳愛河狐疑道。

    “老夫覺得他不會收。”魏徵自信滿滿的道,隨即他又道:“其實,這些人……有數十上百個之多,這些是有用的人,每一個人的性情都不一樣,比如昨日,我不是讓你送了三萬貫給一個將軍嗎?此人貪財,那用錢財去利誘他就沒錯了。而趙野這個人……他不好財……卻可以用忠義去拉攏。”

    魏徵頓了頓,又道:“早些睡了吧,明日還有許多事做,我從陰家那裏已預感到……這叛亂將近了。這晉王和陰家,已是急不可耐了,因而……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陳愛河行禮,他覺得自己長了許多的見識,而且……跟着魏徵很有趣:“喏。”

    次日,陳愛河果然帶着錢去見那趙野,而趙野直接將陳愛河打了出去。

    再過幾日,魏徵則去拜訪了趙野,在他的家裏,坐了一個多時辰纔出來。

    陳愛河在外頭候着,等魏徵進入了馬車,陳愛河也溜了進來,低聲道:“如何?”

    魏徵平靜地道:“沒有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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