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朝貴公子 >第二百七十章:李二郎發威
    一道旨意出來,直接以中書省的名義下發至民部,而後民部直送揚州。

    當然,民部的旨意也抄錄出來,分發各部,這消息傳出,真教人看得瞠目結舌。

    在許多人看來,這是瘋了。

    只是……朝中的局面很是詭譎,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若是這事幹成,那便真是生生的硬撼了世族。

    不過料來,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對內來說,這錢是我家的,你想搶,哪裏有這般容易?

    而對外,這就不是錢的事,因爲你李二郎侮辱我。

    當然,侮辱也就侮辱了吧,現在李二郎風頭正盛,朝中出奇的沉默,竟沒什麼彈劾。

    既然彈劾不管用,可是在這天下各州里,各種街頭巷尾的傳言,也有許多的。

    就在羣議洶洶的時候,李世民卻假裝什麼都沒有見到聽到,這幾日,他連召了李靖等人,倒也沒提起朝中詭譎的局面,也不提徵稅的事。

    其實徵稅,對於李靖、秦瓊、張公瑾這些人而言,也是讓人肉痛的事,雖然現在還只是在揚州,可難保將來,不會讓他們在自己的身上也掉下一塊肉來,想想都難受啊。

    張公瑾好幾次都想捂着被子哭,想到自己的兒孫們將來家產要縮水,便覺得人活着挺無趣的,好在他畢竟是硬漢,總算忍住了。

    李世民將他們召到了紫薇殿。

    這裏乃是隻有近臣才能來的地方,這些人一來,李世民便微笑道:“來來來,都坐下,今日這裏沒有君臣,朕命張千尋了一罈子悶倒驢的佳釀,又讓觀音婢親自下廚,做了一些好菜,都坐吧。我們這些人,難得在一起,朕還記得,觀音婢下廚招待你們,還是七年前的事了。”

    “哎,時光荏苒啊,朕昨日清早起來,發現朕的頭上竟多了兩根白髮,而今回頭來看,朕成了天子,你們呢,成了臣子。可是雖有君臣之別,可朕在夢裏,總還記得你們和朕披掛,穿着甲冑,騎着烈馬,彎弓馳騁。”

    他說着,大笑起來……

    一旁長孫皇后自後頭出來,竟是親自提了一罈酒。

    張千則負責上菜。

    李世民等衆人坐下,手指着張千道:“張千此奴,你們是還見着的,他現在老啦,當初的時候,他來了秦王府,你們還爭着要看他下頭到底怎麼切的,哈哈……”

    張千一臉幽怨,勉強笑了笑,似乎那是不堪回首的歲月。

    李靖等人便都笑了,渾身輕鬆。

    張公瑾道:“陛……二郎這就冤枉了臣等了。”

    他本想叫陛下,可此情此景,令他心裏生出了感染,他下意識的稱呼起了從前的舊稱。

    張公瑾繼續道:“這是程咬金那廝藉着酒勁非要扒人褲頭,臣等也不願看的。”

    李世民便也感慨道:“可惜那渾人去了揚州,不能來此,不然有他在,氣氛必是更熱烈一些。”

    衆人就都笑。

    長孫皇后則過來給大夥兒斟酒。

    先斟的是李靖這裏,李靖一見,連忙站起身,對着李二郎,他或多或少還有幾分輕鬆,可對上長孫皇后,他卻是畢恭畢敬的。

    長孫皇后便微笑道:“怎的,從前嫂嫂給你斟酒,你還自在,現在不一樣了嗎?”

    李靖便只好欠身坐下,溫順得猶如一隻鵪鶉。

    等斟過了酒,長孫皇后便道:“你們兄弟自個兒聊,只是你們年紀都老大不小啦,再不似從前那般是血氣方剛的漢子,要自個兒估量自己的酒量,可不要一時高興,喝得狠了。”

    李靖等人便忙說是。

    等長孫皇后去了,大家才活躍起來。

    李世民先抿一口這悶倒驢,熱辣的悶倒驢讓他不禁伸出舌來,此後咂咂嘴,搖頭道:“此酒真的烈得厲害,釀此酒的人,這是真奔着將驢悶倒去的。”

    張公瑾便舉盞,豪氣地道:“二郎先喝了,我也便不客氣啦,先乾爲敬。”

    衆人開始喧鬧起來,推杯把盞,喝得高興了,便拍手,又吊着嗓子幹吼,有人起身,將腳架在胡凳上,學着當初的樣子,口裏怪叫着:“殺賊,殺賊呀。”

    李世民指着叫殺賊的張公瑾大笑:“賊在何處?”

    張公瑾聽到這裏,突然眼裏一花,醉醺醺的,疑似大夢初醒一般,突然眼角溼潤,如孩子一般委屈。

    他道:“賊已幾殺盡了,打了半輩子的仗,而今拔劍時,意氣風發,可四顧左右時,卻又心中茫茫,沒了賊,還殺個鳥,喝酒吧,喝了酒,吾夢中能見賊,待取我馬槊,我替二郎將他們殺個乾乾淨淨。”

    李世民神色也黯然,其餘人便各自垂頭喝酒,夢中的賊,殺是殺不完的,可一覺醒來,卻煙消雲散了。

    李世民喝了一盞酒,這一盞酒下肚,他整個人似乎熱血氣涌,他突然將手中的酒盞摔在地上。

    哐噹一聲。

    那青銅的酒盞發出清脆的聲音,一個角便摔碎了。

    衆人詫異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道:“誰說沒有賊呢?馬上的賊沒有了,還有那竊民的賊,有那侵蝕大唐基業的賊,這些賊,可比馬上的賊厲害。”

    說着,李世民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踱了幾步,張千想要攙扶他,他手臂一揮,張千直往後打了個幾個趔趄,李世民喝道:“朕乃人雄,需你來攙扶嗎?”

    張千便顫顫地道:“奴萬死。”

    李世民不理會張千,回眸狼顧衆兄弟,聲若洪鐘地道:“這纔是貞觀四年啊,從武德元年迄今,這纔多少年,纔多少年的光景,天下竟成了這個樣子,朕實在是痛心。國賊之害,這是要毀朕親自締造而成的基業,這江山是朕和你們一道打出來的,而今朕可有薄待你們嗎?”

    衆人聽得瞠目結舌,秦瓊忙道:“陛下待咱們自是沒得說,歷朝歷代的功勳,幾人有我等這般逍遙自在?”

    李世民狠狠一掌劈在一旁的青銅宮燈上,大喝道:“可是有人比朕和你們還要逍遙自在,他們算個什麼東西,當初打天下的時候,可有他們?可到了如今,這些豺狼竟敢甚囂塵上,真以爲朕的刀不快嗎?”

    張公瑾等人的心裏咯噔一下,酒醒了。

    李世民嘆了口氣,繼續道:“倘若放任他們,我大唐的國祚能有幾年?今日我等打下的江山,又能守的住幾時?都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可是你們甘心被這般的擺弄嗎?他們的家族,無論將來誰是天子,依舊不失富貴。可是你們呢……朕知道你們……朕和你們打下了一片江山,有人和世族聯爲了婚姻,如今……家裏也有奴僕和田地……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之所以有今日,是因爲朕和你們拼了命,拿刀子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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