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歡原本就在翻涌的情緒此時更是激盪着,萬千複雜的情緒在起伏着,讓她聲音發啞。

    剛剛她追出來是沒想到莫司爵還在門口的,在他毫不猶豫沒有停頓的大步離開後……

    在看到莫司爵還在時的那一秒,他在等她追出來的念頭剛閃進腦中,就看到莫司爵剛剛被她的衝力撞落在地的手機。屏幕還亮着,上面顯示着緊急求救電話……

    鼻子莫名一酸,有溼意涌進了眼眶。

    沐歡輕咬着脣……

    莫司爵也看到自己落在地上的手機……

    若無其事的準備彎身撿起,手碰着手機再起身時,眼前有些暈眩,莫司爵的身體停在半空中兩秒,儘量放平自己的呼吸,捏緊手機保持着正常的表情準備直起身時,沐歡的手扣住他的手臂,勾上了她的腰身。

    “進來。”

    莫司爵身體一僵,在她手要往他腰上圈的時候,下意識的扣住她的手,身體往一邊讓了讓。不想讓她察覺到,他的傷勢。

    如果沐文博沒事,如果現在只是他單純的受了傷,就算她不留他,他也會想方設法的留下來,讓她照顧他。

    可現在……

    沐文博已是她的負擔,幫他戒掉已讓她心力交瘁,瘦成這樣,他怎忍心再給她增加心理負擔。

    “我沒……”

    “莫司爵,我說,進來!”

    沐歡冷冷的打斷了莫司爵的話,剛剛手剛碰到他的後背就被他用手直接擋住,但他動作再快,還是讓她的手碰到了他的後背衣服。

    沒低頭看手,但那熟悉的粘滑感……

    那是……

    血!

    臥室

    莫司爵坐在牀上,幾度想開口,可最終還是抿着薄脣,等待着。

    人心便是如此,即便在最初的那一刻,他用最後一分理智讓自己撐着走出這裏,只因不想讓沐歡知曉他受傷,而有心理負擔。

    可當她站在門口,第二次開口對他說進來,那樣的眼神看的他無法甩開她的手離開……

    腳步聲從遠到近,很快就到了牀邊。

    沐歡坐在牀邊,臉上一直沒有表情。

    處理傷口她並不擅長,但這幾天她和文博身上總有傷,這樣的傷她也沒辦法去醫院,只能自己處理。

    所以,家裏的藥準備的很是齊全。

    “你去把文博房間收拾收拾,我自己來。”

    伸手扣住沐歡伸過來的手,低聲開口。

    “鬆手。”

    沐歡沒自己抽開,只是看着莫司爵的眼睛,平靜開口。

    莫司爵在心底輕嘆一聲,最終放棄再隱藏。

    沐歡並不是傻瓜,如果說最開始他在走出她視線的那刻她是沒反應過來,但當她追出來的那刻開始,就已經代表,她察覺到了。

    加上,從門外到現在,他的行徑和言語都足以說明一個問題,他不想她看到她的傷口。

    莫司爵鬆手後,沐歡直接脫掉他身上的外套。

    這是在開門前,他特意套上的外套,只爲擋住後背被刺破的襯衫,怕被沐歡一眼看到。

    外套脫下,沐歡隨手丟至一邊。

    手直接探向莫司爵襯衫領口,一顆,一顆,鈕釦很快就解至最後一粒,露出他結實的胸膛。

    “轉身。”

    在解開最後一粒鈕釦後,沐歡同時開口。

    莫司爵聞言,只是停頓了兩秒,便順着她慢慢轉身,但目光卻未從她臉上移開。

    在門口,手只是輕輕的掃過就摸到了血,還是隔着外套,她有想到他傷的挺嚴重的,可卻沒想到,他傷的這麼重。

    當他轉過身,沐歡看着襯衫後面被玻璃碎片戳破的小孔,隱隱還能看到玻璃碎渣。

    兩手有些抖的從他肩上把襯衫脫下,慢慢露出來的肌膚,看的沐歡眼眶一紅。

    喉嚨發緊,捏着襯衫盯着那些傷心口像是有人在拿刀劃,那股痛楚來勢太兇,她根本就壓不住。

    “只是看着嚇人,都是小……”

    “莫司爵,你閉嘴。”

    沐歡情緒處在崩潰邊緣,不想再從他口中聽到他再說出沒事,小傷這樣的字眼。她不是瞎子,她有眼睛可以看到,她看得到這些傷……

    小傷……

    整個後背不知道多少處在流血,他在說小傷。

    看他的臉色,再看他自己身上的血和文博身上他的血,這樣流血的狀態不知道維持了多久。這些傷的確都不是大傷,但是,流那麼長時間的血,他真當自己是鐵人嗎?

    最主要的是,文博是她最重要的人,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憑什麼要插手,還要這樣盡心盡力的插手……

    爲她?

    她是他什麼人!

    不得不說,沐歡的這句話是真有效果。

    就如同最初兩人的關係還處在劍拔弩張的時候,他後背發炎他還抽菸喝酒,她買了消炎藥回來看到後,怒氣騰騰的滅了他的煙,對他發了脾氣,直接治住了他。

    莫司爵閉了嘴,自覺的趴在了牀上,都讓沐歡看到了傷口,他再隱藏,也隱藏不住。

    “鑷子,消毒。”

    側着頭,莫司爵看着沐歡手在醫藥箱裏摸索着,面上雖說沒多少表情,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可是手上的哆嗦卻是出賣了她的心。

    並沒有戳破,卻主動開口,聲音低低的,像是有安定作用一樣,穩住了沐歡的心。摸了半天的手,終於摸到了鑷子,然後開始消毒。

    “從肩膀開始,把碎片夾出來。”

    “不疼,別慌,手腕穩一些,嗯,好。”

    莫司爵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剛剛沐歡第一次夾,手不穩,滑了滑,鑷子碰着傷口,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安慰沐歡,再繼續用能平靜人心的嗓音,低聲沉重的開口。

    往後,沐歡的手越來越穩,從上到下,把扎進去的小碎片都一一的夾了出來,止血,消炎,再用紗布一層層的纏好。

    包紮好後沐歡收了手,把醫藥箱收拾後,說道……

    “今晚,你睡這裏。”

    說完轉身走出去……

    半小時後,沐歡輕輕帶上沐文博臥室門,手中提着剛清理好的玻璃碎片。把垃圾丟了,沐歡屈膝坐在沙發上,雙臂環住雙膝,目光靜靜看着窗外的夜色。

    夜,已深。

    下午睡了一覺,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文博已經睡了,這個時候的莫司爵也已經睡了。

    未靜下來的心思,大腦像是在放一幕大電影一樣,裏面全都是發生的點點滴滴,越想,腦子越亂。

    沐歡坐在沙發上好一會兒,突然從沙發上起身,往自己臥室走。

    門擰開,提步走進去。

    窗簾未拉,雖然沒開燈,臥室卻依然能視物。沐歡站在門口聽着牀上莫司爵呼吸有些重,提步走過去。

    彎身,手探向他的額頭,感受他額頭的溫度。

    發現正常時想收手,手腕一緊,本以爲睡着的男人雙眼突然睜開,目光直勾勾看着她。

    短暫的靜默後,突然說道:“陪我睡會?”

    莫司爵的聲音很輕,失血過多,聲線有些弱,聽在耳中不似他平時說話板上釘一樣,而似帶着幾分殷求。

    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並不重,她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抽回。

    “報酬嗎?”

    沐歡未抽手,只是垂眸迎上他的目光,沉默幾秒後低聲開口。

    聲音同樣很輕,聽進耳中,刺的心臟一陣緊縮。莫司爵瞳孔一緊,扣在沐歡手腕上的大手明顯顫了一下。

    沐歡站在牀邊,就算臥室裏光線很暗,沐歡還是輕易感覺到他眼底深蘊着的痛楚,一點一點盈滿整個眼眶,越來越多,多到似要溢出眼眶。

    這樣的目光看的沐歡平靜的眸也掀起幾分波瀾,眸子迅速斂下,藏住眼底的情緒。

    她進臥室,是擔心他又像上一次一樣後背受傷發炎引起高燒,故意在沙發上等了許久才進來這裏。卻沒想到,她探出的手會被抓個現形。

    並沒有所謂的尷尬,這個時候的她關心他的傷勢也是情理之中。

    他是爲了她弟弟文博纔會如此……

    不管他的目的爲何,護住了弟弟文博那是事實。

    至於其他……

    她不願意承認,也不會流露出一絲其他不該有的情緒。

    他在睜開雙眼的那刻,沐歡心底便已知莫司爵有可能會有類似的要求。答案,在他話還未說出口的時候便已在大腦凝聚成型……

    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手力道一鬆,落回牀單上。

    薄脣掀了掀,可最終還是沒說話,沉默在兩人間蔓延,安靜的臥室,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輕輕交錯在一起。

    沐歡收回手,轉身離開。

    臥室門再次合上……

    擋住一直追隨着在她身後的目光,可後背的位置卻依然火辣辣的滾燙着。

    他的目光深像是能穿透這扇門板,直達她心口位置。

    面上再無波動,心底卻沒法控制住掀起波瀾。

    後背靠在門上,沐歡垂下的目光盯着自己腳尖位置,脣角慢慢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曾經在別人眼中她渾身都帶着刺,隨時會刺傷人。

    現在她身上依然帶着刺,卻像只刺蝟,縮進了自己的殼裏。

    刺成了她的保護色,她不是爲了刺人,不過是爲了保護自己……

    她不再像表面表現的那樣堅強,她也沒有自己表面裝的那樣不在意。

    交出的心有多不易,邁出的那一步,有多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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