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風清日暖,幾場雨後樹木繁盛春花遍地,謝老夫人喪事的沉悶氣息似乎一掃而光。
院子裏站滿了丫頭僕婦,也不似前些時候那般戰戰兢兢屏氣噤聲,丫頭們交頭接耳的低聲說笑,屋子裏也傳來熱鬧的說笑聲。
謝柔惠皺起眉頭,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大小姐來了。”
丫頭們掀起簾子,謝柔惠邁進來,看到被衆多婦人圍繞的謝大夫人。
婦人們笑着起身,站在她們身旁的女孩子們都施禮。
謝瑤伸手迎接過來。
“正說到你呢。”她說道。
謝柔惠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目光掃過室內的諸人。
“說我什麼?”她笑道。
“嘉嘉你真是辛苦了,家裏礦上來回奔忙。”一個婦人說道。
謝柔惠一笑。
“應該的。”她說道,“不辛苦。”
“礦上沒事吧?”謝大夫人問道。
謝柔惠點點頭。
“沒事,母親放心。”她說道。
按理說她們母女說起礦上的事,屋子裏的這些婦人女孩子們都該立刻迴避了。
但此時此刻大家都跟沒聽到似的坐着站着的都一動不動。
謝大夫人看起來心情也很好,不像前一段看見人在跟前就嫌煩,問了這句後就不再問了。
“天氣越來越好了,家裏人也好久沒在一起喫飯了。”她說道。
她的話音落立刻有婦人們站起來。
“我正說要討大嫂同意,在院子裏擺個席面。”
“院子裏的花都開了,很是好看。”
大家說笑湊趣,謝大夫人興致更高吩咐人立刻去辦,不多時一衆人就來到院子裏,擺着桌椅鋪設錦墊,丫頭僕婦熱熱鬧鬧的佈置宴席。
謝柔惠坐在席面上,心不在焉的撥弄着手裏的茶杯。
“大小姐。”謝瑤靠近,將一碟果子遞來。“你嚐嚐這個。”
謝柔惠隨手拈起一顆吃了,依着憑几眼皮也沒擡一下。
“東平郡王提的親事。是京城哪一家?”謝瑤再靠近幾分低聲問道。
謝柔惠撫着茶杯的手頓了下。
謝大夫人到底忍不住把消息透了出去,當然沒有說是東平郡王自己本人的親事,而只是說東平郡王替人說親。
能讓東平郡王說親的自然都是京城的權貴皇親。
謝家內宅頓時炸了窩。
“母親沒說,我也不知道。”謝柔惠說道。
看着謝柔惠愛答不理的樣子,謝瑤心裏又是急又是恨。
她不知道纔怪呢。
明明這麼好的事,自己竟然還是從母親和姐妹們口中得知的,害的自己被嘲笑了好幾天。
“瑤瑤每天跟着大小姐做什麼啊?難道只是端茶倒水?大小姐什麼都不跟你說?”
想到姐妹們的話謝瑤心裏就恨的要死。
是啊。自己鞍前馬後端茶倒水的伺候她,結果還不如個丫頭嗎?
這個人真是個冷心冷肺無情無義的。
謝瑤攥了攥手,真想端起眼前的茶水潑在她臉上,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誰讓想要的一切都系在她的身上呢。
“那麼想嫁人,想要離開我啊?”謝柔惠笑道。
“不是啊。我只是想要能幫你更多忙。”謝瑤說道。
謝柔惠放下茶杯。
“我知道。”她說道,“不過那不是合適的,有更合適的我幫你看着呢。”
這樣啊。謝瑤鬆口氣高興的笑了。
“我都聽你的。”她說道。
見謝柔惠坐起來,圍桌說笑的女孩子們都頓時看向她。緊張忐忑不安以及躍躍欲試。
謝柔惠掃過她們。
“喫過喝過坐着有些犯困,咱們去釣魚吧。”她說道。
女孩子們亂亂的應聲是,紛紛站起啦,你擠我我擠着你向謝柔惠這邊靠過來。
“欣姐姐。”謝柔惠視線落在一個女孩子身上,笑着招手。
那個女孩子頓時臉都亮起來。
“嘉嘉。”她高興的喊道。
謝柔惠臉上的笑淡了淡。
傻瓜!這羣蠢貨難道沒看到自己日常都是怎麼稱呼謝柔惠的嗎?
大小姐,大小姐,自作聰明喊什麼嘉嘉啊。
活該你們討不得她的好。
謝瑤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在後撇撇嘴。
謝柔惠笑着視線轉向那女孩子身邊的人。
“欣姐姐,你妹妹釣魚釣的好。”她說道,“讓她跟我一起吧。”
先被喚到的欣小姐頓時面色愕然。而她旁邊的女孩子則大喜。
“好啊好啊。”她高興的喊道,毫不客氣的胳膊撞開了身邊的姐妹疾步走過來。
欣小姐也被踩了一腳。她低下頭看着繡花鞋上的腳印,再擡頭看着被謝柔惠挽住向前走去的女孩子,不由氣急敗壞。
“這個小賤人,回去再收拾你!釣魚,還是我教的!”她咬牙說道。
……………………………………………..
夜色裏礦山裏燈火通明,無數的礦工在礦井裏進進出出,號子聲此起彼伏,比白日還要熱火朝天。
草棚裏十幾個監工坐着躺着喝茶說笑,很快有一個礦工帶着幾分慌張過來了。
“礦井有些不對勁。”他說道。
監工們被打斷了說笑皺眉。
“怎麼不對勁了?”一個監工說道。
“我們覺得裂縫有些不對。”那礦工說道。
監工嗤聲笑了,視線掃過這個礦工,身形乾瘦,只穿着褲子,肩背上滿是礦石繩索的擦痕。
這是最低賤的礦工,連工頭都算不上。
“你們覺得?”他似笑非笑問道,“你們?”
礦工帶着幾分不安,但想到大家的囑託還是大着膽子擡起頭。
“上個月咱們礦山輪休。”他說道,“大小姐派來的小哥兒給咱們講了一些,就說到這種縫隙。說如果出現的話,一定要小心。可能是裏面的山石已經酥了,挖的話可能會塌陷,說看到的話要停下來,能不能再挖,要請大小姐看看再決定。”
聽他這樣說監工們對視一眼,都坐正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你們先停下。我們去請大小姐來看看。”一個監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