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汴梁城中道君皇帝正在慶賀生日,這個生日稱之爲天寧節(東洋天皇的生日稱爲天長節,來源於此)。當日清晨,樞密院使童貫率八品以上的武官去大相國寺爲皇上祈壽,宰輔則率八品以上的文官去相國寺祈禱——有意思的是,皇帝信封道教,但是到了祈年、消災、慶典、賞玩這樣重大日子時候,還去佛教那裏求好處,大相國寺是皇家寺院,自宋初開始皇家一直在用。
傍晚時分,在時穿攜帶官員等待蓬萊日出的時候,集英殿開始舉行盛大祝壽典禮。殿上列有宰執、親王、宗室,還有大遼、高麗等國的生辰使臣,百官列於兩廊。宴集上擺滿各種食品,殿上的酒器用純金,廊下的酒器用純銀。
宴會開始前,口技藝人模仿百鳥和鳴,眼前彷彿出現鸞鳳飛舞,嗚聲如簧,百鳥翔集,齊向皇上祝壽的畫面……在此期間,金國催兵使者蒲布魯寫實遼國使者,嘴角充滿嘲諷。而遼國使者兩年前就知道聯金滅遼的海上盟約,遼國已經調動兵力等待迎戰宋軍,故此,遼國使者嘴角也喊着嘲諷眺望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嘴角含着笑,就在剛纔,他簽署了對遼發動戰爭的詔書,還特意密封給童貫三道錦囊——明清時代寫的小說裏常常談到“錦囊妙計”,現實社會中,唯一的真實版“錦囊妙計”就出自道君皇帝之手。
這“御筆三策”是這次討伐遼國收復燕雲戰鬥的三項基本原則:上策是燕京人民羣衆自己行動起來,把不搞花石綱的遼國人幹掉了,歡迎我天朝花石綱大軍進入他們的領地;中策是遼國新皇帝一聽我們出兵立刻主動賠款給我們,和咱協商如何分割這十六州;下策是前兩策略失效,必然導致戰爭,我戰無不勝的軍隊全殲遼國大軍,全師不傷一人凱旋歸來。
總之,這“御筆三策”宏偉策略,體現了孫子兵法的最高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
入殿之前,道君皇帝曾與此次戰爭的副帥、太子少保、鎮海軍節度使蔡攸調侃,道君問蔡攸,功成之後想得到什麼獎賞。蔡攸詭譎地說:“功成不想受封萬戶侯。只想得到陛下身邊的兩個美人——‘念四’和‘五都’!”
這兩個美人是皇上新近選得的寵嬪,念四即閻捷妤,五都名叫月媚。
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皇帝妻,不客氣。看上皇帝的姬妾,這在別的朝代殺你幾次都不嫌過分,但這是宋代,道君不僅沒責怪蔡攸無君臣禮節,反而稱讚道:小蔡比你老子蔡京選美眼力高,等事成,寡人更多給你幾個美女。
遼國治理燕地十多年,採用的是“一國兩制”策略,“以漢人治漢民”。實際上漢民在遼國處於高度自治狀態,官府輕徭薄賦,深結民心,百姓的生活比宋河北路寬鬆。當地百姓深切認同“國家”概念,而這時的宋徽宗卻認爲對方不應該有“國家”觀,應該用“氏族”社會觀念看待世界,否則就是數典忘“祖”。
蓬萊閣上,時穿一聲嘆息:“豐亨豫大,歌舞昇平,誰知道驅狼迎虎……唉”
黃煜吃了一驚,立刻問:“已經決定出兵了?”
“朝議決定:以太師、樞密院使童貫爲陝西、河東、河北路宣撫使,太子少保、鎮海軍節度使蔡攸爲宣撫副使,以保靜軍節度使种師道爲都統制,領西兵共十四萬人,以巡邊保民爲名北上河北,想伺機收回燕雲——正式的詔書就在這兩天公佈。”
黃煜笑了:“這是好事啊,燕雲能夠收復,今後以燕云爲屏障,河北大軍便能裁減,汴梁城穩固……”
時穿插入說:“誰又能知勝負?”
黃煜笑了:“燕雲百姓北望王師越三百年了,王師抵達之日,怎不熱淚沾襟。而此時金國大軍已兵臨燕雲,遼國哪有多餘兵力兩面防守——此去,王師必勢如破竹”
時穿咧嘴笑了:“誰告訴你燕雲百姓歡迎王師,是燕雲百姓告訴你的,還是有人‘代表’了燕雲百姓說:咱們歡迎皇帝來花石綱,不爲別的,就爲我們與他出自同一氏族。”
作爲童貫的親信,時穿不該如此譏諷童貫的出兵,但黃煜知道時穿的能耐,他也算眼看着面前此人白手起家,創下了與海州黃氏差不多的財富,對於時穿的眼光黃煜是心服口服,停頓了一下,黃煜小心試探:“大郎的意思,是這場戰爭沒有把握?”
“宋軍並不差”,時穿沉吟着說:“真要硬碰硬,不見得打不過風雨飄搖中的遼人,但就怕上上下下都沉浸於盲目樂觀中,以爲對方會漿壺以迎,因此不準士兵戰鬥,如此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