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史饞貓都察院 >第十七章 突變
    少年又大聲道:“諸君恐怕還不認識鄙人。鄙人劉翰飛。適才所說那個潦倒的詩人就是鄙人!當我被欺騙的時候,我還在大騙子那裏當他的書吏。現在你們不是要我說出那騙子的姓名來嗎?哎!……”

    景墨看見司馬鷹揚的面容越來越灰白,好像要和他的帽子下面的頭髮一樣了。他的雙手握着椅背,咬緊牙齒,好像有什麼說不出的痛苦。難道劉翰飛的話和他真有關係?

    那少年略略停頓,又說道:“也罷!我暫時留他些面子,只把那篇他從我那騙走的詩集告訴諸位。那就是剛剛堪行的的《聽松詩選》——”

    “哎喲!……”

    劉翰飛的話還沒有完,“哎喲”一聲之後,有一隻椅子直向劉翰飛的頭部飛過來。

    咣噹!

    椅子落在階石上,那少年還在呵呵地冷笑。景墨回頭瞧那飛椅子的人,居然就是主人司馬鷹揚。衆客都離了原座,亂成了一團。有的人還正待上前排解,忽見鷹揚跨前兩步,舉着雙拳,從齒縫中迸發出怒吼:“你這無賴!……你——你這畜牲! ……”

    罵完這一句,鷹揚的身子已然支撐不住,上身晃了幾了晃,向後一仰,便跌倒在地上。原來他因爲不堪羞辱,已昏暈過去了。於是人羣更加大亂,不少人都奔過去攙扶。

    一個面容較佼好、身材苗條的少女突然從後面出奔來,這正是鷹揚的女兒司馬純熙。她本在裏面書房中陪女親戚們,因爲客堂中忽然喧鬧,忽然靜寂,便走出來瞧瞧。

    誰知道這一瞧之下,竟忽然看見她的父親倒在地上,便急忙忙俯下身去,緊緊地將他抱起來。她的粉撲撲的臉上滿顯着驚惶和憂懼,但她只輕輕地喚着“父親”,不多說一句話。

    這時來賓中有一位兵科給事中關牢之,拿了一塊冷手巾覆在鷹揚的額角上,老頭這才漸漸地甦醒過來。

    只見他的眼瞼張動了,瞧見他正枕在他的女兒的懷裏,便重新讓眼睛閉攏,流出兩行眼淚。景墨看見老者無恙了,心裏略鬆了一鬆,纔想起站在風頭浪尖的劉翰飛。可是自己回頭一瞧,劉翰飛早已趁着衆人紛擾的時候,悄悄地溜出去了。

    第二天,是正月二十九日。

    景墨把小蠻送給自己的羊肉湯重新加熱了,與夫人南星一起品嚐,就着外面買的卷蒸,全當着是早餐了。

    然後,又在家裏和夫人南星談起昨晚上司馬家的意外事件。南星平素是仰慕鷹揚的詩才的,聽了景墨的故事,便認真地表達她的意見。

    南星說:“我不相信。這本最新出版的《聽松詩選》,前天我已經讀過。據我的眼光看,從釋義,到手法,典故,背景,情感。把這些都串起來,再加上自己感覺,也分明都是司馬鷹揚的手筆。我認爲這裏面也許另有玄機。”

    景墨道:“是,我也是這樣看的。所以昨晚上我從司馬家出來後,又去看過聶小蠻。聶小蠻也是很欣賞鷹揚的作品和人,所以很關心這件事。他也認爲司馬鷹揚平時的操守很嚴正,不像會有這種很不合理的舉動。不過鷹揚受了劉翰飛的誣辱,當時怎麼一言不發,卻用武力對付他?那也是一個疑點。”

    “所以,聶大人的意見怎麼樣?”

    “他對於這回事,雖然不敢輕言相信。不過也不像你這樣子堅決地否認。”

    “我看此中一定有某種曲折。你既然是鷹揚的詩友,排難解困,也有義不容辭的任務。你得想法子搞清楚,這劉翰飛終究爲了什麼才這樣侮辱這位老詩翁。”

    “是。回頭我計較再去看看聶小蠻,跟他商量一個辦法出來。”

    於是景墨先寫了要交檔的記錄,到了酉時,才穿好衣服,準備去看聶小蠻。雜役送刑部通報進來。景墨站住了隨意翻一翻,忽見新發案件中有一行寫道,金陵新近發生兇殺案一起!

    景墨大驚,心中就起了不好的預感,連忙看下去。

    “一道巷德仁裏甲號住戶劉翰飛,忽於昨晚上被人謀殺。據房東是一名姓謝的女屋主人說,翰飛昨晚歸家時已過了亥時。他曾和她交談過幾句。今天早晨有下人送臉水進去,忽發現他已被人謀殺。

    “謀殺的情狀很慘烈 。就現場觀察,死者像是被人用一個石鼓蹬擊死的,故而死者的臉部血肉模糊,其狀慘烈。死者的身上衣服完好,翡翠和戒指等物也完全沒有遺失。不過他的書桌抽屜有兩隻開着,內中的紙件很雜亂,似乎有什麼人翻動過。

    “死者現在二十五歲,還沒娶妻,以前一直在司馬鷹揚家當書吏,在十天之前辭職。這案子現在歸衙門通判馮子舟承辦。進展詳情,容後續報。”

    這段記錄引起了景墨厲害的注意。劉翰飛昨晚上到司馬鷹揚家去鬧了一場,怎麼當晚就被人殺死?就常情論,司馬鷹揚豈不是處在嫌疑的地位?不過自己回過來一想,又自覺發笑。天下事往往有意外的湊巧。自己只憑着片面的推想,就冒昧地武斷,那不免有失冷靜的態度。

    景墨放下了刑部通報,準備還是去找聶小蠻討論一下。不過,事情真湊巧,到了聶小蠻的饞貓齋,小蠻說他已經接受了馮子舟馮通判的請求,預備往一道巷德仁裏去察勘一下,兩人於是分別坐了轎子前後趕去,誰知道景墨這頂轎子走得頗慢。

    等景墨趕到那裏時,聶小蠻正和那短闊身材,頭戴小翅烏紗,身着大領補子服,腳踩黑靴的馮子舟站在門口談話。

    馮子舟招呼景墨,並告訴景墨他已查勘了半天,所得的唯一而渺茫的線索,就是一個名叫凱南的巡街捕快,上夜午時不到,看見一個女子提着一個包裹從德仁裏走出去。唯一引起他注意的,那女子的頭頸項間披一條黑狐狸的圍脖,既沒有看清面貌,也不知道是不是從發案人家出去的。他覺得這案子茫無頭緒,當然只能請小蠻幫忙。他又說明大理寺的到得很早,劉翰飛的屍身已經移送到驗屍所去。

    景墨問聶小蠻道:“你已經察驗過那屍體沒有?”

    聶小蠻搖頭道:“沒有,我也纔到。屍體在午前已被府衙裏的仵作們給移出去了。”

    馮子舟說:“我早先來時,已經把屍體驗過一回。那人大概是打破了腦殼死的,死得很慘,面目和額角給重物打擊成肉醬一般,血肉模糊地很可怕。你們假如要瞧,明天上午辰時以後,儘可以往驗屍所裏去看。現在地板上的血還沒有洗掉,我們可以先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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