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兄弟兩人在午後到達桐柏縣城,天空飄起了第一場雪,給這座土灰色的城市,蓋上一層薄薄的白紗。兄弟兩個,這次是空手進城,因爲家裏是沒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們帶來,好在幫人做竈,使家裏有了點積蓄,乾脆只帶點錢就空手進城,等安頓下來再買慢慢買。

    黑山對二哥說:“二哥,您直接去縣工坊報道,我上次來閒逛時知道城東南有幾家私塾,先到那邊找傢俬塾,晚上我到工坊去找你。”

    “好的,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我如果不在工坊,會在門房那裏給你留話。”二哥明交待着,兄弟便分開了!

    桐柏縣東南有幾家私塾和一家政府辦的官學。官學是別想進去了,當地讀書有成的知識分子在官員舉薦下,才能到官學學秦言秦字秦法,考試合格後可以安排去各個官屬當小吏。

    雪越來越大,又溼又冷。黑山來到一家規模較大的私塾,輕輕地敲了敲大門。一會兒,大門吱一聲開了一條縫,從裏面探出一個戴着皮帽的大腦袋。

    大腦袋見外面站着一個瘦弱少年,外面穿着一件大一號的新葛布衣,裏面卻是一身破爛,滑稽得象個穿着新衣服的小叫花子,沒有等黑山開口便喝道:“幹嘛呢?沒有到飯點呢!沒剩飯!”說着便要關門。

    “我不是要飯的!我想上學,請問你們收學生不?”黑山急忙問。

    “一年三十金,食宿自理!備好錢再來敲門!”大皮帽留下一句話,沒有等黑山回答,呯一聲關上大門。

    三十金是多少鐵錢黑山還不知道,只知家裏今年賣了好幾石糧食,還換不來一金。看來這個年代學費很貴,現在根本交不起。又一連問了幾家私塾,想碰碰運氣,大多一見他穿得象叫花子,便往外趕。黑山暗想:難怪這個時代讀書人這麼少,史書上說吳起和李斯都是賣光田產去上學的看來是真的。古代的文字黑山幾乎看不懂,後世雖然讀了不少書,但是卻看不懂這個年代的字。

    黑山毫不氣餒,暗下決心先找一個搞基礎教育的私塾,先學會讀懂秦篆,這樣可以省下不少學費。黑山邊打聽邊走,來到一座三進房子的院落,門頭的字看不懂,裏面傳來兒童朗朗的讀書聲卻是聽懂了,正是“人之初,性本善…”。問過路的士子,才知門頭上的字是“開蒙書院”。

    就這裏吧!黑山鼓起勇氣,又敲了幾下大門。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句文縐縐的聲音飄了出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呼!”一個身着長袍身材中等雙目炯炯有神長鬚垂胸中年先生開了門。黑山急忙向先生拱手行禮說:“我來此學認字,先生還收學生嗎?”

    先生微笑地看了看叫花子一樣瘦弱的黑山,一身破爛,這次不但沒有趕走黑山,還很有禮貌地回答說:“外面風雪大,請先入內細談!”

    房子內外兩進,外邊的大堂裏有十來了孩子穿着皮衣皮帽,正在搖頭擺腦的唱書。爲什麼說是唱?因爲他們每個字都拉長了“子一一不一一學一一父一一之一一過一一”。

    黑山和先生來到偏房,席地而坐。先生先問:“詩書禮樂,小兄弟想學哪門?”

    黑山回答說:“我自小家貧目不識丁,先生只教得我識秦字既可!”

    “夫子曰‘學無止境’,小兄弟爲何只想學得識字?不知爾有何志向?”先生問道。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家貧不敢好高鶩遠,但求半年內能識得秦字讀得秦言,其餘我可自學!”黑山自信答道。

    先生髮現黑山不但聽懂他的文言,還能對答如流,十分好奇,又問:“小兄弟可曾學過其它文字如趙、齊、楚、燕?”

    “亦未曾”。黑山答道。

    “小兄弟若用半年學得秦字,那半年後欲何爲?”

    “從軍,爲大秦一天下而奮鬥,滅六國驅胡虜,使天下不再有刀兵之苦,有了錢再學詩書禮樂後治天下!”黑山想起影視劇中的古代高人都喜歡有理想、有抱負的少年,乾脆亂說一通,看看先生如何反應。

    “好!小兄弟好志向。我看小兄弟頭髮,是公士爵,家裏應該有房有地,爲何如此落迫?”先生又問。

    “歲首前剛獻了把鐮刀,得了公士爵,官府剛剛給了一頃地!”黑山答道。

    “原來小兄弟是大河鄉新出的一門三公士啊!失敬失敬!在下孟昭,乃孟子六世孫,可爲汝師否?”孟昭滿意地對黑山說。

    “弟子大河鄉張家村黑山,拜見老師!”黑山根本不知道孟昭是誰,只怕又被拒絕,立刻下拜。

    “好好!黑山你隨我來。”孟昭高興地說道,帶着黑山走進內宅大堂。大堂很大放着好幾排書架,全部堆滿了竹簡,兩側廂房也是一樣都是竹簡!大堂內有一香案,香案後面掛有兩張絹布畫像,正是孔子和孟子的畫像。

    孟昭讓一個老僕人擺上香案,讓黑山分別給兩個先賢祭拜,又向孟昭下拜!

    孟昭大喜扶起黑山說:“痛快,今得弟子黑山,不憾此生啊!”

    黑山突然覺得不對勁!我不就是想認識秦字嗎?還沒有交學費,怎麼就先拜師呢?便試探地問一下孟昭:“老師,不知半年學費是多少?”

    “我既收你爲入室弟子,你已登堂入室,以後都是一家人,提此俗物作甚?”孟昭拈着長鬚有點得意地說。

    “糟糕,果然上當了!”黑山暗叫不好,急忙假裝聽不懂,忙說:“學生向老師求學,豈敢不交學費?家母曾教導我,不可占人家小便宜,既然先生不收學費,我另尋他處去也!”黑山想起二哥白白爲師傅幹了好幾年活,心裏就不舒服。

    “哈哈哈,吾知你後悔,亦晚矣!既拜吾爲師,吾亦汝父母也,父母之恩,豈是嗟來之食?你欲做不肖之徒而背叛師門乎?既來之則安之!勿再他想!”孟昭得意得哈哈大笑。

    黑山內心想法被識破,只好作罷,以後不旦有母親之命不可違,還有師命不可違了。只不過想認識幾個字,卻爲自己掙個便宜師父,以後自己又多一個有命不可違的孝敬對象了。便躬身施禮道:“謝老師擡愛,學生但憑老師安排!”

    “好,本該如此!”孟昭轉頭對老僕說,“陳伯,來拜見少主,安排少主住下,以後三頓飯加肉菜,少主黑瘦如柴,乃營養不良之故也!”

    “拜見少主!”陳伯帶着幾個男女僕人給黑山行禮,黑山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有點不知所措,也對他們彎腰鞠躬還禮。

    拜了孟昭做老師後,黑山才發現好處不少,頓頓有大米飯和魚肉,自己一點也不用操心,住的還是和老師一樣好的房間,連得體的新衣服都有人做好送來。於是黑山每天過着天微亮起牀練習永春白鶴拳,喫完早歺讀書識字,下午學寫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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