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的動靜,她揮着大鐵勺轉了個身,待看清廚房門邊站着的姑娘,她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小枝。”白茴茴扔了大鐵勺,飛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不知所措的小枝。
想必這就是白茴茴了,可小枝忘了過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擁抱,她有些愣。
花曲柳站在旁邊,揉了揉白茴茴的腦袋,笑道:“好啦,人給你帶回來了,晚飯喫什麼,我都有點餓了。”
白茴茴拍掉花曲柳的手,瞪了他一眼。
花曲柳摸了摸鼻子,訕訕道:“給我留點面子嘛。”
白茴茴不再理他,抹了把眼淚,將小枝轉了個圈,仔細看了一遍,眼眶還紅着,卻笑了起來,道:“還好,沒缺胳膊少腿。”
小枝:“……”
廚房的木桌上擺滿了八珍玉食,香味四溢。桌上置了兩副碗筷,看來沒想到會來客人。
白茴茴拉着小枝坐到桌前,給她舀了一碗雞湯,道:“你嚐嚐,都是你愛喫的菜。”
咦?既然做的都是她愛喫的菜,爲何不給她準備碗筷?
花曲柳正要坐下,被白茴茴一腳踢開了凳子,“去將竈臺上那盤辣子雞丁端過來。”
小枝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小白,似乎明白了什麼。
小枝在白茴茴熱切的目光中,喝了一口鮮香的雞湯後,瞬間睜大了眼睛,娘呀,這是什麼人間美味?
“好喝嗎?”白茴茴問。
小枝瘋狂點頭。
“和陸七做的菜比起來如何?”白茴茴托腮盯着小枝,眼裏藏着幾分憐惜。
小枝又喝了一口湯,問道:“陸七的廚藝是和你學的嗎?”
“聰明,他還算有點悟性,比白棠叔叔好多了。”白茴茴笑道。
難怪,她總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原來大師傅在這擱着呢。
花曲柳將一盤辣子雞丁放到桌上,也笑道:“白棠做的餅,就連千屈都不喫。”
沒人理他。
小枝喫人嘴短,已然倒向了白茴茴的陣營。
“他一個魔界少主,爲什麼要學做菜?”小枝問道。
白茴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有人愛喫。”
小枝將臉埋進碗裏,不再言語,不必追根究底,她也明白陸七學做菜是爲了誰。
唉,這麼好的男人,她怎麼就沒喜歡上他呢?
“好了,不提他了,來,嚐嚐這道辣子雞丁,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着這道菜,吃了五六碗白米飯呢。”
一盤紅紅火火的辣子雞丁,光看着、聞着,就很上頭啊。
小枝才嚐了一筷子,便辣出眼淚鼻涕一大把,花曲柳看得直搖頭。
不過小枝眼裏已經看不到別的東西了,她拎着袖子擼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紅腫着嘴巴,一邊哧溜哧溜吸着氣,一邊由衷讚道:“好喫!”
白茴茴看她這副模樣,眼眶又紅了,還是當年那個姑娘,一點也沒變。
這一頓,小枝又吃了五六碗米飯,飽嗝打得震天響,喉嚨裏直冒煙。
看來,她的食量不減當年哪!
月朗星稀,蟋蟀在房外的草叢裏扯着嗓子叫,小枝躺在又香又軟的被褥上,身上蓋着薄薄的藕荷色綢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難道是喫撐了?
“嗯。”小枝看着牀前地上的皎皎月光,輕聲道:“你能和我說說嗎?”
白茴茴奇道:“你沒問過陸七?”
“問過了,但我總覺得他在騙我。”小枝翻了個身,將那白月光拋到腦後,似乎有些煩悶。
小蓬說她是因當年上古七星禁咒解除時,體力不支,暈了過去,纔會沉睡十年。
可陸七說是因他在她身上種了紅豆蠱,但她與青荇仙君之間的紅繩非仙魂消隕不能解,這蠱變成了毒,導致她昏睡不醒。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若是小蓬說的是假的,可她確實一覺醒來由山野小丫頭變成了仙子。
若陸七騙她,那她手心這粒紅豆是怎麼回事?那她每每想到他便會心疾發作又是怎麼回事?
“過去的事就別管它了,我娘說過,人不能活在過去,不管是好的壞的,若是陷在過去不能自拔,未來的路,你也走不好的。小枝,你能忘了過去,或許也是一種福氣。”白茴茴翻身看向小枝,月光明亮,她能看到小枝微蹙的眉頭。
“我怎麼會和青荇仙君牽了紅繩,你知道嗎?”
一提這個,白茴茴就來氣,“還不是月老幹的好事。”
“那你能說說我和青荇仙君之間的事嗎?”來日相見,她總不能對他一無所知吧。
呃……白茴茴也蹙起眉頭,這不是難爲她嗎?小枝和青荇仙君哪有什麼事?總共也沒見過幾次。
“十年前,你在通天閣召仙,召的便是青荇仙君,當時整個通天閣都震動了,掌門和兩位長老都搶着要收你爲徒。可惜後來通天閣被一場大火燒燬……”說到那場大火,白茴茴心裏難免會愧疚,若不是她和小白將鬱蘭夫人從禁地救出,通天閣也不會被鬱蘭夫人一把琉雲火燒光了。
“那次變故中,你救了青荇仙君。”關於小枝和青荇仙君的事,白茴茴實在沒啥可說的,她也不擅長編故事。
十年前,我就這麼厲害了嗎?小枝震驚。
“因爲我救了他,所以他才喜歡上我的嗎?”他這是爲了報恩?
白茴茴道:“差不多吧。”
小枝正要再問,突見白茴茴從牀上一躍而起,拎起牀腳一團白球,三兩下爬下了牀,四五步走到窗邊,將白球扔出了窗外,吼道:“花曲柳,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幾日都不許進我的房間。”
說完“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月光被關在了窗外,房內瞬間暗了下來,只能看見朦朧的黑影。
“要,要不我去睡客房?”小枝小心翼翼地道。
黑影翻上了牀,餘怒未消,道:“別管他,我這幾日正煩他呢,我們都十年沒見了,可要好好說說話。”
“你們吵架了?”
“哼,他可是上古妖王,我哪敢和他吵架啊?”
我看你挺敢的,小枝心裏嘀咕一句,只聽白茴茴又道:“他最近可不得了呢,十里春風哪個姑娘不誇他,香囊香帕可勁兒往他懷裏塞。你是沒看見當時他笑的那騷樣,想想我就來氣。”
“十里春風是什麼?”
“妓院。”白茴茴嘴都要氣歪了。
小枝緊緊扒着牀沿,她感覺這牀快要被白茴茴身上的怒氣震塌了。
不過,小白竟然逛妓院?確實挺欠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