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旗袍女的上半輩子裏,沒有太多的驚喜也沒有太多的意外。
因爲太多在普通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都再正常不過了。
出身世家,白家老爺子年近五十才誕下她這個小女兒,得天獨厚的環境加上自身的聰慧和勤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留學讀研讀博,在餐廳端過盤子也主持過以十億爲單位的大筆融資。
拒絕過無數青年俊彥,也愛過一個註定沒有結果的男人。
長相不夠驚豔身高不夠出挑,可她穿着旗袍站在那裏就是漂亮的風景。
除了跪鬼神,從小到大這還是頭一次給人下跪。
旗袍女沒有理會自信過頭,或者說是沒有見識過社會最兇殘一面的外甥,她不一樣,幾年前她幫一位大佬處理經濟事務的時候,親眼目睹過整整五條人命瞬間氣絕。
一人一顆子彈,殺人比逮一隻老鼠要簡單得多,而殺人犯主使者們的後果呢?
只不過是死了的人死不瞑目,殺人兇手不但逍遙法外,主使者也用死者生前的家產在海外購置了幾套別墅養金絲雀。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太多事情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她終於意識到趙青山自始至終都沒有與她對話的原因了。
壓根就不是什麼心理戰術,不是故佈疑陣,而是把她當成了透明人,毫無作用的透明人。
有大樹在場,她連殊死一搏的勇氣都提不起,她確信這夥人手上肯定有過人命,在這種局面下不會給她一丁點偷襲的機會,因爲這樣的人不會犯被人偷襲成功的低級錯誤。
放下一切高傲和自負的旗袍女向趙青山哀求道:“小步對青青做了什麼,你雙倍施加到我身上好不好?”
旗袍女的示弱無疑是聰明的,她一直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所以她從不缺愛慕她的男人。
甚至連呂步也對自己的小姨心存某種不符人倫的幻想,只是她自己從沒往這方面想過而已。
見到自己的小姨對這幾個傢伙如此低聲下氣,那感覺比自己被一個妓-女甩了一巴掌還要憤怒。
他咆哮道:“小姨,你別管我!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沒有人去理會幾個關節脫位的呂步,任由他在地上打滾,而他的言辭也沒有任何作用。
趙青山甚至懶得去看他一眼,朝旗袍女搖搖頭道:“人與人之間,做過的事情犯過的錯,不是補償就能夠解決的,你應該籌謀的是他死了之後,你們該怎麼報復我。你仔細想想,我這個人是不是很講道理?誰犯了錯我就找誰,按照理想方案,他死了你最好是一起死,這樣能少掉很多麻煩,所以我跟你講道理你就別和我扯犢子了行不行?”
旗袍女氣極,窮山惡水出刁民,魔都這個海納百川的大都市,還真是越來越不缺刁民了。
她質問道:“你這是講道理?”
不可否認這個穿旗袍穿得很有韻味的女人很有修養,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的表現,也符合她一貫的優雅,在真正的社會交流上,修養好不吐髒字,總好過潑婦罵街的行徑。
這種情況下趙青山如果遇到的是一個潑婦,肯定不會吝嗇拳打腳踢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僅僅是語言的交流,雖說內容聽起來很讓人暴躁和優雅毫無關係。
同時點點頭道:“對,講道理,不過是講我的道理,總不能我的拳頭大還得跪下來聽你講道理吧。”
注意到趙青山打量的目光,再加上無賴的口吻,旗袍女咬牙切齒道:“刁民!”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旗袍女轉憂爲喜,這種轉變讓趙青山兄妹很不解。
只聽旗袍女說道:“你就是那個讓王兵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的傢伙?你認識唐樂樂對不對?我和他老婆是閨蜜,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之前他老婆在魔都的時候,我和他老婆沒少相互串門。”
魔都
白家,能在家族前面加上城市名作爲前綴,本身就意味着這個家族的出衆,以白玉兒的身份和唐樂樂一家相熟倒也不足爲奇。
趙青山皺眉道:“他老婆叫什麼?”
旗袍女毫不思索道:“李珂。”
趙青山看了妹妹一眼,發現這丫頭完全不爲所動,只能聳聳肩道:“很抱歉,我會跟嫂子告罪的。”
旗袍女面如死灰。
瘋子和傻子的區別是瘋子看似瘋狂,卻能爲自己的行爲負責,而傻子則是做了傻事卻不知道自己要承擔什麼後果。
很明顯,這個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做殺人犯的傢伙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纔是她擔心的原因。
出了名膽大包天的呂步,終於不再抱有一丁點僥倖心理了。
恐懼在他的心裏縱橫馳騁,令他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他從不畏懼商場上的失敗,因爲不管他遇到什麼樣的難題,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因爲他的身後有兩個家族,生來就具備着普通人所沒有的得天獨厚的條件。
可是命,只有一條,玩完了就再也沒有了。
他止不住的發抖,悔從心生。
調戲一個小美女而已,就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的命給丟了?
他還有大好前途還有一天就能換幾個女朋友的殷實資本,怎麼可能甘心呢!
思維好像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慢上一拍的趙青青,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小聲說道:“哥,你不需要這麼慣着我,我不生氣了,就捅他一刀好不好?”
就?
旗袍女有種荒謬的感覺,她在趙青青這個年齡的時候,只會向女兒都能夠打醬油的哥哥撒嬌着換一架鋼琴、買櫥窗裏的精緻裙子,要哥哥派人揍個人,都得再三重申別把人打出血來。
這個女孩竟然先是看似通情達理,其實很倔強的要自己動手殺人。
現在又出於某些顧及而大發善心“僅僅”是捅她外甥一刀,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趙青山點點頭,妹妹能夠退步當然是好事。
聰明人更容易一根筋,別人怎麼說都是說不通的,妹妹能夠自我疏導就等於有了大事化小的基石,事情變得簡單多了。
趙青山蹲下來拍了拍打冷顫的呂步,面無表情道:“捅你一刀一筆勾銷,你要是覺得這口氣不能忍隨時找我來報仇,記住了,是找我。當然,這一刀得你自己來捅,十公分的匕首隻要露在外頭一公分我就幫你補一刀,機會多多,你可以多玩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