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害怕當初的噩夢又要重新上演,再度釀成人間慘劇,她努力調節呼吸,平復心跳,左右開弓地拍打臉蛋,一個勁地說服自己:醒醒、你給我快點醒,那個姓萬的是什麼,他已經是過去式,現在她的靠山姓陳,她多厲害,她給自己尋的靠山了不得啊,那是連萬顯山都不敢惹的!
她怎麼可以這麼沒種,區區一個打針就嚇成這樣?
拍打沒用,只好狠狠地朝臉上扇了一耳光,王佩瓏惡聲惡氣地提醒自己,想想你現在的男人,想想那些禮物,珍珠翡翠瑪瑙,還有陳家的大門,你再不開門,再不跟鳳年好好解釋,這些好東西遲早都要被別的女人撈走了!
就這樣強行脫離恐懼,因爲知道這裏是小公館,推開門不會看見萬顯山,而是比他好上一萬倍的鳳年。
她安慰自己,別害怕,你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不要害怕。
料想鳳年還在喫飯,王佩瓏則獨自坐在馬桶上冷靜,冷靜後又去照了照鏡子,就看見兩隻眼睛紅腫,臉色慘白泛青,實在是難看。
想裝一下西子捧心吧,也不行,因爲西施一捧是嬌弱,是惹人憐愛,而她一病好幾天,剛纔又嚇得東躲西逃,體力消耗過大,這會一捧就真要閉過氣去了。
她想想,就不打算再補妝;
病號就是病號,化了妝也不會賽過西施,還是裝可憐比較方便。
她悄咪咪地躺進被子,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光喝水不喫飯,餓的差點虛脫,陳鳳年外出下好館子回來,看她白着臉胃口不好,就讓廚房間另起熱竈,自己端着一碗雞湯就上來,要親自喂她喝。
王佩瓏一吸鼻子,碗裏的雞湯還浮着一層熱油,饞的她口水都要留下來,然而鳳年慢條斯理地喂,迫的她還是小口小口嘬進嘴裏,裝的是十分隨和,八分嬌柔,好像打針於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小事而已,她瘋過之後,提都不屑去提。
陳鳳年不時就掏出手帕給她擦嘴,看她一口一口,每口都喝的挺少,然而速度還挺快,一會兒就剩下個空碗。
“還沒見過你生病,沒想到生起病跟孩子一樣。”他笑着想了想,打趣道:“就跟我那小外甥似的,平時脾氣還成,一說到要請家教,當場就發話,不管來多少個老師都要一頓棍棒打出去,把二嫂氣的兩天沒喫下飯.........”
這從一個聽衆兼病號的角度來說,那是很給面子了。
她讓鳳年去再弄一碗湯來,陳鳳年很順從,是看不出作假的好脾氣,她是病人她最大,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種特殊待遇讓王佩瓏暗暗地自得了,同時心裏很奇怪地震盪了一下。
癡癡地瞧着鳳年出去的方向,她那眼中是又喜又愛,就想在身體健康後更加地喜他、甚至愛他,而且是發自真心,不是圖他的錢。
她想鳳年對她,真是好。
他是白紙,是不染塵埃,卻又可以放肆靠近的。
能和這樣一個人相好一場,能一直好下去,沒有時限的,那該多好。
王佩瓏喝了雞湯發了汗,此刻就倒在被窩裏閉目養神,閒下來就聽聽鳳年閒話家常,那感覺是非常平靜,窗臺養了鳶蘿花,紫紫白白的一片,夕陽西下,黃昏的光充足地曬了進來,幾乎就是歲月靜好的光景。
她這個病號於是沉醉了,因爲她很少享受過,所以就稀罕、就愛這樣的光景。
陳鳳年嬌生慣養的長大,宛如陳家的一顆異性明珠,在照顧人這上頭自然就比較生疏,好在被照顧的人很配合,讓他覺出了些許新意,也就慢慢把中午那個面目扭曲,爲了躲避針孔而不惜上躥下跳的佩瓏給淡忘了。
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纔想起來問她,爲什麼這麼怕打針。
王佩瓏原本不想回答,但一想這種事情總是要回答的,也就說了,只不過說的非常含糊:“以前就算是打過吧,不過那時針裏的藥不是好藥,打的人也凶神惡煞的,天天打夜夜打,幾針下去差點死了。”
陳鳳年聽了就很心疼,以爲她自小喫苦,是被嚇怕了,於是就從背後抱住她,同時發現她體溫又低了一點,在輕微地發抖。
“放心。”他安撫地拍拍她,想當然地說:“你跟了我,我不讓你打針。”
“..........”
黑暗的臥室中,王佩瓏無聲地點頭。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當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