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販夫全神錄 >第016章 白馬論道
    姬杵相邀望凌通,到長安酒肆,暢談理政之方。

    高之接着前頭的論說,歸結到江山久長與短壽之上。

    若按至聖、孟軻理論,宰執們進位,順勢而爲,順時而爲。

    時者,一日數變,理政就每每出新。人者,慣於已然,拒絕陌生。任誰接納新事物,都產生萬般恐懼。

    這樣的宰執,好似個個才華蓋世,卻讓天下恐懼不安。天下恐懼,則亂生。亂生,則國亡。

    故而,無爲而無不爲,乃是理政至高原則。切莫誤入歧途。

    看伊尹定製,而殷商傳國六百載。殷商末世太丁王、乙王、辛王,於王位承襲上,大膽破例,落得家破國滅。

    周公定製,更有成周八百年江山。始皇革新,也成了短命王朝。

    和風細雨,能灌三丈之土。

    傾盆暴雨,難溼三寸表皮。

    無爲而治,卻能漸行漸遠,早已達到目的,百姓無不稱便。

    猛革弊政,卻使土壤板結,往往適得其反,百姓無所適從。

    此道家最善治國,足見一斑。

    至聖求教於老子,李聃所言,卻一頭霧水,不得要領。漢武尊孔,至今皆用至聖之言理政,再也沒有六百年以上的江山。

    兩下把酒言歡,越說越親近。就在酒肆,義結金蘭。

    高之說起報了明經科考試,要考崇玄科細目。考擊甚爲贊同,就以老弟所論道家理政方略,必能讓考官醍醐灌頂。

    他們爲何醍醐灌頂?個個都將至聖奉爲圭臬,幾個研究黃帝、老子學問。民諺所謂,不怕慢,就怕專。

    黃老學說理政,和風細雨,正合民諺這句話。文景之治,沒有大喊大叫我要改革,卻能收效甚大。我朝剛剛過去八年的永貞革新,二王八司馬疾風暴雨,不但天下惶恐,將順宗天子也搞得誤入黃泉。

    也恰好應了和風細雨,能灌三丈之土;傾盆暴雨,難溼三寸表皮。

    這不是醍醐灌頂,還能是什麼?

    無需任何請託,只管去考,必然能考取。除非考官不識字,但有絲毫爲國分憂的大義,必然讓小弟明經科及第。

    經了大哥姬杵的提點,望凌通信心滿滿。不久之後,果然考中。

    潘家喪事既畢,登州刺史姬杵告別長安,還去登州管事。

    望凌通到考中之後,往家中修書報喜,卻杳無音訊。搞得心上不安,七上八下。他哪裏知道,父親結義三兄弟,都遷到了登州。

    所謂緣分安排,各種因素,都會一起來湊。

    繚相也一起中了明經科崇玄科。他家中困苦,當即由姐姐繚雲,趁着唱歌,將腰身私會吏部該管大人。請託得手,將繚破之定了從九品下,放了個下縣縣尉,爲縣令從官,到滑州就任白馬縣尉。

    潘孟陽故去,正妻魯氏執掌家門。牧雨慘遭**,再不敢逗留潘家,又要高之設法。望凌通與繚雲、繚相一通商議,何不將琅兒留下,牧雨出來,另找夫婿。就看牧雨能否捨得琅兒。

    牧雨看這情形,也無計可施。欲忍痛割愛,卻怕今後飄零無助。跪於望高之面前,哭訴道:“如若哥哥不嫌棄,就做哥哥隨身丫鬟。此生願意爲哥哥當牛做馬,再不嫁人。”

    望高之無奈,看她如此可憐,也只好應允。高之又到潘府,就以哥哥身份,與潘母說了緣由,將琅兒留在潘府,還是潘家子孫。讓潘府出個告身帖,潘母、管家畫押,給個明確,方纔離去。

    潘母畢竟英明,照此做了。牧雨臨行,潘母又賜她紋銀十錠二百兩。牧雨尚氣節,斷然推掉。潘母感動,最後堅持給了她一錠大銀,五十兩。讓她另尋夫婿,也好有個安家費用。

    牧雨與琅兒相擁痛哭,推說到舅舅家看望。留下琅兒,灑淚而別。

    就此,牧雨在望高之身後,寸步不離。

    繚相畢竟有了祿米,走馬上任。由於擔心弟弟人地生疏,姐姐繚雲、義兄望凌通,牧雨自然跟定。他們一路陪伴,到了白馬縣。

    遞上吏部敕牒、魚符右符、自書告身,縣令穀梁廣帶了一班人馬出迎,三人相隨而入。

    與穀梁縣令見禮畢,覈實吏部敕牒及右符,乃是讓他擔任白馬縣東廳尉,判吏戶禮。

    穀梁廣又帶他到縣署後邸,給繚相劃撥了一個五間獨院。

    最初幾日,與縣令、西廳尉及滑州別駕等酬來謝往。住了幾日,發現穀梁廣沒有妻室,單身一人住在後邸。

    望高之看在眼裏,記在心上。這就有了趣味,何不就讓繚雲與穀梁縣令成就姻緣呢?

    經過飲酒賦詩,打問清楚。他與登州刺史姬杵卻是同年及第,比之小六歲,有些聯繫。

    姬杵是進士,起點品級,從六品下,授職上縣令。

    穀梁廣是明經,起點品級,正九品下,授職下縣丞。

    現今一樣居官十三年,品級距離拉得很大。姬杵的登州刺史,品級乃正四品下。如果是正四品上,就有資格得到伯爵之封了。而自己的品級還是個正七品上。

    人家升了兩個品級,自己升了兩個品級還多一點,差別卻太大了。

    所以,再考功名,年輕的時候有衝勁,死命考進士。雖然進士錄取僅僅三五十人,但起點高,前途不可限量。

    更有些進士,起點就是五品,十數年下來,就出將入相了。

    穀梁廣作爲過來人,可謂是感觸頗深。一番比較,讓望高之、繚破之不免生出悲觀情緒。

    但無論如何,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拿着皇帝的俸祿。比種地、經商、做工,拼死累活,總是要強得多。

    還有一條,先放個縣尉、縣丞什麼的,拿着俸祿,鋪陳人脈,慢慢編織裙帶網。有了刺史、節度使或者朝中大員舉薦,升遷就會很快。五品刺史入相的也屢見不鮮。

    要麼就是積攢治政經驗,結合經學理論,再去考進士科。一旦考中,再次授職,將高出原任職務數級,比在底層打拼快了很多。

    然而考進士,除了學問必須紮實,還是要裙帶網。

    每年參加進士科考試的三百多人,學問都很高,詩賦超羣,相差無幾。錄取只有十分之一,取誰不取誰,就全看主考官跟你的關係了。

    望高之、繚破之聽到這裏,心下安然。

    就憑咱一介貧民,能考個明經科,能授個九品官,已經心滿意足。不管怎麼說,還是讓百姓有了出頭之日,究竟是皇帝聖明。

    說到他爲何孤身一人在這後邸,不免唉聲嘆氣。

    他看望高之、繚破之雖然年輕,但頗有見識,也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將心中萬般難處,抖了出來,也讓人唏噓不已。

    穀梁廣,字經緯。相州隆慮人,與望高之恰好老鄉。現今三十一歲,十八歲中明經科。

    論起考中,繚相比人家晚了四歲,望凌通比人家更是晚了七歲。

    十六歲就已娶妻薛氏。育有二子二女。

    天下姓薛的多了去了。但大唐薛家,因了薛禮薛仁貴三箭定天山,薛訥薛慎言大敗吐蕃,父子兩代獲封平陽郡公,世代軍門。因而天下薛家,無不效仿,紛紛習武,以戰陣博取功名。

    她父母也雙雙習武,薛氏也從小習武。在薛氏十二歲時,因兵禍,父母死於亂軍。

    其弟薛燾,字奔襲,自幼習武。比薛氏小六歲,跟着姐姐爲大戶幹雜活度日。到穀梁廣十六歲時,家中也很窮困,託人早早說媒。薛氏恰與之同庚,於是行嫁娶之事。

    娶了他姐姐之後,薛燾在穀梁家生活,一起幹活習武。

    薛燾也到十六歲時,穀梁廣看他長得英武逼人,就爲他成了親事。

    從此自立門戶,四年間生下一女二子,生活難以爲繼。

    一身武藝,卻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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