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販夫全神錄 >第041章 禁律森嚴
    畢竟四十六斤的分量,對於她有點過了。

    她到登州,請洪爐坊老匠人,定製了一柄四十二斤的烏金崩雲梃。

    她又將爹爹給的一錠赤金換開。整二十兩,將一半換錢,得八十貫錢。拿出三十貫借給陳哲,自己配股五十貫。

    販伐丈疆旅一個個威武整齊,辭別家小,望朝歌淇園購竹。

    白馬縣署後邸,五弟牧雨好一通講解。

    義成軍行軍司馬望凌通爲父親等人的不易,長嘆一回。

    大哥白馬縣令穀梁廣、三弟歌仙繚雲、四弟黎陽縣丞繚相也都深感販旅艱辛,更多的是爲八大販將而驕傲。

    一晃到了臘月二十,馬上祭竈。

    牧雨策馬飛奔在淇園與黃河之間,往來傳遞信息。

    一日,義成軍節度使、滑州刺史、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薛平薛坦塗,帶領修河調度使烏寺任、修河參軍王出進,騎馬簡從,巡河督工。

    義成軍行軍司馬滑衛交通使望凌通、黎陽縣令公猛、縣丞繚相接住。一行巡河至晚,到黎陽縣署歇息。

    公猛請薛尚書到縣署後邸,擺酒飲宴。

    座中,牧雨獻歌助興,薛尚書不免動問。

    望凌通將她身世稟明,說她眼下參與販伐丈疆旅,乃八大販將之一。

    前些日大戰禮山關,保護了販錫生意。

    現做着修河用竹的販運,皆是淇園好竹,計值卻低於肆市販賣。

    說了許多,卻不敢透漏八大販將詳情,生恐出事。

    皇朝律典對於官商之間的拉拉扯扯,規定很清楚。凡家中有從商的,不得入仕。爲官者監臨某事某地,凡有家屬參與商事,皆犯罪。

    提起販竹,引起薛平極大興趣。立時將烏寺任、王出進,從別邸叫到跟前,詢問用竹量值。

    修河調度使烏寺任稟曰:目前,八十里黃河西岸,擴河工程全線開工。一萬民工,五十人一隊,編作二百隊。

    每隊五火,一火釺土擴道,三火挑土至堤,一火整土升堤。各有隊正、火長負責。

    每隊挑土的三火,三十人,二百隊六百火,六千挑夫,需要撮箕一萬二千隻。

    僅撮箕一項,每五日更換一遍新撮箕。按口徑三寸大竹,三丈長,一根大竹出三十斤竹篾,可編撮箕五隻。五日之內,篾匠編好一萬二千隻撮箕,需要二千四百根大竹。

    若是口徑二寸中竹,每根出二十斤竹篾,三根中竹可編十隻撮箕。純粹用中竹,則是三千六百根中竹。

    若按口徑二寸以下小竹,每根出十斤竹篾,六根小竹可編十隻撮箕,純用小竹,需要七千二百根。

    這些竹竿重六百石。每車拉十石,又需要六十乘牛馬車。

    烏寺任稟完用量,薛平薛坦塗又讓王出進算出所值。

    修河參軍王出進稟曰:眼下用竹,大、中、小竹,均值每斤三文五,石四百二十文。每五日用竹六百石,是二百五十二貫。每月換撮箕六番,用竹三千六百石,是一千五百一十二貫。取整,每月用竹一千五百貫。

    用竹是整個修河工程的主要支出,佔總支出的兩成。

    廛人入稅,按皇朝定製,千稅二十,每月得稅三十貫。

    各地販家,按稅後什一之利,每月獲利一百五十貫。

    牛馬車掙了運費,沿途飯肆酒肆掙了餐費,篾匠得利,砍竹刀鋸、篾匠刀鋸洪爐有利,竹農之利自不待言。

    目前,擴河全線開工,滑衛州縣之民,莫不參戰,既是百年大計,又是藏富於民。尚書大人恩德,滑衛之民將數世不忘。

    工程浩大,每項物資用量都十分驚人。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望凌通又驚又喜,喜的是父親等人必能獲利,驚的是如此大的數據,恐有閃失。

    按牧雨所說,此次販伐旅購竹,將販錫得利悉數投入。

    望、範、萇三家分別入資一百貫。陳智之原有股本五十貫,得利二十貫,借到漆雕卉三十貫,也入資一百貫。漆雕卉入資五十貫。

    共計四百五十貫錢的股本。

    牧雨呢?只有十幾貫錢。

    望高之讓他將潘府所給的五十兩銀子作爲股本,交與父親望雲端。八大販將恰好湊足五百貫錢。

    這些錢可以一次採購竹竿至少一千八百石。基本夠三個五日的撮箕用量,半月工期。利不可貪完,預計工期六十日,至少可以販兩趟。全部完工,基本可賺三百貫。

    問題是,一旦有人檢舉,望雲端乃滑衛交通使望高之的爹,事情就複雜化了。賺錢與否事小,極可能犯事。

    皇朝六典吏部律曰: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以上親,自執工商,家專其業,皆不得入仕。親屬在監臨之地經商,處罰甚嚴。

    所謂大功之親,乃同一個祖父之下的兄弟姊妹。

    高之心下沉吟,不知如何是好。

    怕什麼來什麼。薛尚書賞了烏寺任、王出進幾杯酒,將他們支走。轉而與望凌通耳語道:“我的望司馬,你我皆知六典吏部律條。牧雨乃爾等結義兄弟,販竹之事,當如何處置?”

    望凌通當即就淌下了汗珠子,慌忙回稟:“下官前程,全憑尚書大人關照。牧雨雖非大功之親,也需防範緊些。”

    薛尚書微微一笑,拍拍他肩頭:“明日下午回滑州,本鎮有話細說。”

    當夜飲酒至晚,各自睡去。

    牧雨半酣,望凌通相扶,二人難免耳鬢廝磨。

    次日一早,薛尚書等人用過早飯,上馬回程。

    望凌通忙到正午,草草用飯,速向滑州奔去。

    牧雨也打馬跟定,看他面色難看,深怕出事。

    半下午,到了帥帳。牧雨待在轅門外。望凌通無需通稟,直接進去。看薛尚書等在裏面,身邊並無他人。

    望凌通與牧雨一路打馬而行,一路商議琢磨。薛尚書一貫做人光明磊落,賞罰嚴明,他一定是猜到了家父從商。不然,他不會單獨召見自己。

    因此,望凌通一看沒有他人,翻身向他跪倒:“尚書大人救我。”

    薛坦塗過來將他扶起,微微笑道:“皇朝律典,爲官絕不言商。官商之間,鴻溝高塹,壁壘森嚴,涇渭分明。令尊、令弟從商,皆犯皇朝大忌。如若不是你爲義成軍忠心赤膽,我早將你趕出帥帳了。”

    望凌通嚇得一臉煞白,再次下跪,連連磕頭:“閣下於我再造之恩,高之不知如何報答。閣下既知家父之事,但憑發落,絕無怨言。”

    薛坦塗再次扶起他,說道:“我之所以數落你,是因爲帶着私心。許多嘴巴,都在議論這件事。一旦處置不慎,豈但我的節度莫做,就是遴選你參考的戶部、禮部,授職的兵部,都要擔責。到那時,卻要得罪多少人。”

    節度使一番厲害陳說,大臘月,數九寒天,望凌通的汗珠子卻越來越大。渾身哆嗦,不知怎樣回答。

    薛坦塗讓他坐下,親切說起:“我倒有個辦法,聞聽令尊、令弟皆武功卓絕,何不到我帳下效力。其餘販將還做買賣。他們之間雖有結義,有師徒,卻無法扯到大功之親。但有一條,望家父子,從此卻要根絕從商之路。”

    望凌通頓時感到雲開霧散,長長喘一口氣,答道:“多謝閣下垂憐,爲我父子設下如此好的前途,高之在此,代家父、兄弟先行謝過。”

    說罷,又要磕頭。薛坦塗扶定他:“這些客套話,從此免掉。但不知令尊販竹一生,能不能聽從我的安頓。”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