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販夫全神錄 >第140章 親人聚鎮州
    安芝被外面的吼聲嚇了一跳。

    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東西重重敲擊着心臟,感覺一陣揪心。安芝一哆嗦,差點翻倒,被尤統緊緊扶住。

    安節立即到院外,操一根龍虎棍就躥到街上。

    陰菲兒急忙跳出來,跟在後面拼命喊:“斂之,放下,不要惹事了。”

    “他就是個傻屌,老子不把他打改,他不知道安爺頭上三隻眼。”安節安斂之邊跑邊迴應。

    裏面晁慧娘、雲釵兒、尤貫、尤統、安芝哪還能安坐,紛紛出來。

    雲釵兒到了街門外,問:“慧娘,這人是誰呀,膽敢到人家門口這樣鬧?”

    晁慧娘說:“這人是成德軍的安滹,雖然年齡比安節大不了幾歲,但輩分大一輩。安節的爺爺叫安校,安滹的父親叫安樞,親兄弟……”。

    安芝一聽,娘呀,安樞不就是自己的爺爺嗎?

    這個安滹竟然是自己的親叔。按這樣論起來,安節是跟自己一輩的堂兄,難怪名字也是草字頭,陰菲兒就是堂嫂。這些可是正經的親人啊。他們叔侄之間怎麼就水火不容?

    再看安滹,果然跟父親安灤長得相差無幾。身長七尺六寸,花白鬍須一尺長,五十八歲。雙眉高挑,長臉高鼻,正額頭一顆硃砂痣。掌中鎦金棍,怒氣衝衝而來。

    安節安斂之出來,舉起龍虎棍就砸,嘴裏吼着:“沒那個逼本事,還要豬鼻子插蔥——裝象。換我,早他孃的不幹了。”

    安滹氣不打一處來,鎦金棍一豎,擋他一棍,罵道:“兔崽子,要不是你給老子攪黃,能成爲今天這種局面嗎?”

    安芝聽他們對話,似乎沒有天大的仇恨。再看這情形,打下去也解決不了。她急忙跑過去,往中間一站,喝道:“叔父,大哥,香雲第一天認親,可不能這麼見面啊!”

    “誰是你叔父?”驚得安滹將鎦金棍都掉了。

    “我爹是安灤啊。爺爺安樞。”安芝喊完,翻身給他跪下。

    安滹急忙來攙扶她,仔細打量,笑道:“果然是大哥的孩子。怎麼到了這裏,大哥還好吧?快快屋裏說話。”

    說着,安滹急忙拉着侄女就往雲安坊裏面走。

    安節過來笑笑,對安滹一擠眼,問:“不打了?還打唄。”

    安滹大叫:“混蛋,打你娘。快倒茶,老子今天不走啦,爲侄女接風。”

    “我叫安芝,字香雲。這位是我的外子,這位是我爹。”安芝拉過尤統給安滹一一介紹,好不親熱。

    安滹問:“自從你爺爺被斬,我們失散五十八年,你父親在那裏生活?”

    安芝回答說:“我們家住在青州千乘縣。祖母也已經過世十七年了。”

    安滹說:“當時爲了保險,分散逃難。大娘帶你爹逃走,我娘懷着我,與叔父安校一家逃走的。我們到了成德軍的恆州,就是現在的鎮州這裏。”

    安節過來,親切地說:“妹妹,上輩的帶三點水,爺爺輩的是木字旁,我們這輩是草字頭。啥也別說了,滹叔,想喫什麼,喝什麼,我去安排。”

    就這樣,越說越親近。安滹問道:“你父親比我大三歲。該六十一了。你這年紀,上面應該還有哥哥姐姐吧?”

    安芝說道:“你是知道的,我們成了賤籍,沒有耕地,沒有宅基,做生意也沒有本錢。上面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姐姐跟我一樣,都是八歲出來給人當伴童、做侍女。哥哥上面還曾有三個姐姐,都夭亡了。”

    大哥安慕,字羨之,今年三十五歲,跟人當伴童,一走就沒了消息。

    二哥安獲,字得之,今年三十二歲,也是伴童。起初逢年過節都到家,長大後跟少主人一起投軍,也沒有音信。

    姐姐安芳,今年二十八歲,給人當侍女,前些年一直回家,這七八年沒有音訊。打聽那家主人,說是跟隨少主人遠遊。

    說完這些,安芝禁不住哭起來:“我和安芳之間,本來還有一個姐姐安瑩,也是當侍女,老爺強行姦情,被主婦抓住,活活打死。”

    安芝說完,泣不成聲。尤統也淚水汪汪,被她以及家人的悲慘命運刺痛心窩子,撫着安芝肩頭,輕聲安慰。

    滿屋子人也都沉默下來,對她的辛酸都感到很難過。

    安滹聽他說完,若有所思,忽然大喫一驚,說道:“安獲,字得之,想起來了,他隨少主人投軍,已經十二年了。他的少主人是不是姓李?”

    “是啊,記得不錯的話,叫李元。你們認得?”安芝兩眼放光。

    安滹哈哈大笑:“豈止是認得。你二哥安獲,肯定是隨少主人李元改姓李了。我說呢,你要不說,怎麼能搞清這個。成德軍李獲的字,就是得之,現在是趙州欒城縣的中鎮將,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跟李元一個品階。”

    說起品階,看安滹身穿淺緋袍,腰懸十銙金帶。尤貫當然認得這個,他是五品服飾。又聽他剛纔說是失散五十八年,比自己大一歲。不免問起:“請問兄臺,你在成德軍是?”

    安滹轉眼看,急忙說:“噯呦,只顧跟香雲說話,對不住啊。漕通在成德軍已經三十八年,起先爲了銷掉賤籍,猛衝猛砍,二十八年才砍成從五品上的遊騎將軍。後來爲了家小,不太沖陣。一直做了十年的武庫令。”

    哦,安滹,字漕通。安芝的爹安灤,字浚通。嗯,的確是一家人。

    尤貫心中有數,他這必然也是成德軍王氏節度私授的武庫中尚署令。大唐武庫令一般來說,只有長安、東都兩處,最多也就加上北都太原。

    成德軍的王氏集團雖然換了王術正,其曾祖父是王武俊的養子,但畢竟還姓王,此後王術正的子孫傳了百年之久。

    再算上前期王武俊、王士真、王承宗四十年,王家控制成德軍累計一百四十年,是唐朝各大藩鎮中主政最長的一家,絕無僅有。

    王家控制成德軍這麼久,只有一個王術正凶殘毒辣,擾亂綱紀,目無君上,不講仁義。後來,他的兒孫反倒是一改王術正的驕橫跋扈,朝廷就一直任用下去。

    說了好一陣家史,安芝開個玩笑:“叔叔,你怎麼能跟斂之哥哥打起來?”

    要換成別人問,估計安滹立馬又要跳起多高。

    這會遠方的侄女在問,禁不住自己好笑,說道:“我也老了,家裏的婚喪嫁娶大事也都辦齊了。本來要向節鎮大帥託病歸田,就是你這個混蛋哥哥,跑到成德軍反着說。叫王節鎮狠狠剋我一頓。老子氣不打一處來,要揍他。”

    安節也笑道:“妹妹,你不懂得,成德軍本就是私授官職,你病休必然啥也沒了。一家老小喫屁呀。我說他傻屌,他還不服,非要打死我。”

    安芝狠狠瞪了她一眼:“大哥,怎麼說話呢?咱叔叔站在這裏,怎麼能帶髒字。太不像話了,以後可不敢這樣。”

    安節哈哈大笑:“好的,聽妹妹的。你不知道,他從小就欺負我,成天罵我混蛋。他比我大五歲,我們那時候都小,我就回罵他傻屌。”

    這叔侄二人,原來這麼逗啊。燕趙之地俠風盛,果然名不虛傳。往往一點小事,只不過爭一句理,動輒打起來,打完有人評理,還是兄弟。外來的,猛的一接觸,還真嚇人。這他麼,誰能適應這個?

    說說笑笑,邊喝茶邊聊。早過了一個時辰,雲安坊到處擠滿客人。怪不得一直不上菜,這沒法開席呀。

    雲釵兒看這情形,客人一直這麼喝茶,喝到話越來越少。估計這茶水早將肚子裏的油水刮光了,這會該是餓暈了。她趕忙站起來,提議上外面酒肆喫酒,她管結賬。

    安節、陰菲兒夫婦一時間醒過來,趕忙起身賠禮。

    陰菲兒安排說:“對不住啊,開青樓總是飯時候喫不成,習慣了。快快,出門不遠就是封龍酒肆。斂之,你將那一罌二十斤的燒酒抱上。我安排一下就到,快,大家早餓壞了。”

    雲安坊留下都知晁慧娘看管,安滹、安節、陰菲兒帶路,陶社、雲釵兒陪住尤貫、尤統、安芝,一路直奔封龍酒肆。

    大家於飲宴中,仍舊圍繞親情,說些祖上的故事。

    座中,安滹與尤貫論起年庚,安滹大一歲,不免問起尤貫的過去。

    尤貫又將禮山五雄中老四文烈、老五漆雕又與他昔日在淮西的交情講了一遍。又將薛僕射認了兒子當義子,安芝是嫁給薛僕射的節度府,好不榮光,等等一一說明。

    驚得安滹目瞪口呆,這薛平比成德軍王家厲害多了去了。這樣的元帥,恐怕到哪裏都會叫人服服帖帖,肯定沒人故意找茬。除非這人沒腦子,就是個傻瓜二百五。

    安滹聽到薛平對侄女、侄女婿這麼好,非常感動,朗聲說道:“這樣好的節鎮大帥,別說你們會爲他赴湯蹈火,就是我們安家親人也會爲他效犬馬之勞。你們幾千裏跑到這裏來,必然有事情,不要外氣,直說。”

    陰菲兒也說:“是啊,是啊。燕趙之地,多的是仗義君子,沒幾個像王術正這樣的。咱都是一家人,尤別駕還是禮山五雄的朋友,什麼都不要講,有事直接說。只要能有一星星點的辦法,在座的都沒有二話可說。”

    尤統看火候已到,說出一番話,驚得滿屋子頓時不敢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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