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劍四方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掂棋落子尋七寸
    短短几日之間,胥孟府攻過壁壘,直插淥州一事,就在多地傳開,不只是中段壁壘得知,甚至許多尚且留在淥州的百姓都是知曉此事,言論當即就是驟然一變。

    溫瑜身在大元王庭處的口碑,並非是一朝一夕之間得來,而是王庭屢次三番有意推波助瀾,從溫瑜率洙桑道兵馬前來馳援,王庭就竭力將這消息傳入民間,順帶也將青面鬼羅剎鬼二人攜部衆來援一事,煽風點火添油加醋散發到王庭各地,不僅是爲使王庭治下百姓不至於喪失得勝的心思,二來則是靠到失道寡助得道多助一句上,吞下這麼枚定心丸去,如何都不至於不戰自潰,更是能保全兵馬源頭不損。

    而在探摸清溫瑜底細過後,王庭更是在赫罕授意後不遺餘力,使溫瑜名聲再度向上推了推,乃至於五鋒山之後,本來應當聚集於岑士驤身上的眼光,大都是在王庭造勢有意引牽後,齊齊聚攏到溫瑜身上。就更不必說溫瑜曾推軍屯制,淥州百姓既得其恩,又因早先就聽聞其赫赫名聲,簇擁者甚多,乃至於有些距淥州壁壘不遠處的村鎮城池其中,聽聞有人背後嚼舌根,說這位溫帥半點不是,都得遭耄耋老者使柺杖狠狠敲幾下,足見其威勢名聲,眼下何其之高。

    有王庭當今重臣,同兩三位碩果尚存的族老,也曾質疑過,如此舉措,無疑是把溫瑜置於王庭前,由此或許會生出許

    多事端,不宜再行,即使現如今的王庭仍是需要這麼位在民間聚攏人心,搬出這麼座受香火的泥塑菩薩,可最好還是推敲一番。

    若不是少赫罕年少而精於城府算計,橫是將本來霸佔王庭大權謀私利的望族族老,與那等逮住血肉不撒口,擅長騎牆頭望風倒的殺人草拔了個乾淨,大抵王庭已是盡淪於敵手,燕祁曄也就自然不能叫府主,而是要坐鎮姑州王庭號令大元,然而惡虎驅盡,如此擡升溫瑜的威名,何況如今姑州倒是薄弱,溫瑜近乎將兵馬大權悉數收入囊中,無異於引狼入室。倘有朝一日,王庭勝勢盡顯,胥孟府卻是日薄西山,這位大帥點齊兵馬黃袍加身,相較於始終在幕後出力,而長久名聲弱於前者的王庭,起兵謀逆,未必就不是順應民心。

    事關此事,岑士驤力排衆議,向來是力主將聲勢盡加溫瑜,三番五次險些是同那些位重臣族老拍翻桌案,到頭亦未曾推敲出,究竟採納誰人說辭。

    自然岑士驤這等能在王庭積弱時,同黃覆巢過招的統兵大才,心眼必不能算少,對上這些位心存擔憂的重臣說辭,也有話要說。別個溫瑜雖自洙桑道而來,可畢竟是熬過王庭差遣出的親信探查來歷與家底,清清白白,況且自家宗門受燕祁曄近乎毀去,雙親安危尚且不知,饒是世人素來有爭權奪勢的心思,亦斷然不該猜疑到這位頭上,

    …。。

    何況

    這等名聲確是由溫瑜統兵有方得來,軍屯一制到現如今使家家太平,收成漸長,得來多少百姓擁戴暫且不提,更是使王庭原本鬆散的袍澤情義愈發緊密,亦是使得王庭兵馬爲戰時節,更添過一分驍勇無懼,如何就要隱去旁人應當有的功勞不提,只談及些連眉目都不曾有過的猜疑。

    可現如今胥孟府在短短几日就攻過淥州壁壘,而在黃覆巢授意下,蒼水關有紫鑾宮的修行人被逼護衛蒼水,而有無數軍漢壯丁在蒼水以南修葺甬道營盤,自北路壁壘處打進的大軍,在幾日之間揮兵急進,扼守住數處重地,霎時間佔穩淥州半境,仍有餘力,把持住延蒼水所佈置下的這座簡陋甬道,甚至分兵護住已然攻下的北路壁壘,生生將數萬部曲近乎都壓至蒼水北岸,搶在王庭兵馬大部堵截前,於蒼水處架設起無數浮橋,兵鋒遙指溫瑜部所守的中段壁壘。

    十萬甲兵,對上溫瑜手中數萬兵馬,優勢皆在黃覆巢手中。

    顯然黃覆巢一改往日意圖,並不打算藉此次千載難逢的好

    時機,一鼓作氣削除王庭兵甲,而是於守勢中驟起發難,意圖更是不加遮掩,劃蒼水爲道分割淥州爲兩截,先行盤踞北地,死死護住這條蒼水,使得胥孟府兵糧輜重,乃至於新徵來的兵甲,盡數沿蒼水而來,使得時局忽然之間柳暗花明。

    單算胥孟府把持的疆域,攻過淥州壁壘北境,

    本該是鋒線西移,糧草輜重乃至兵馬,都比不得溫瑜所在的中段壁壘,何況是王庭大力修築軍道,如是輕敵冒進,論及戰端消耗,相形見絀的必然是孤軍深入的胥孟府兵甲,再者淥州以北,同流州姑州乃至白樓州相隔不過一線,屆時源源不絕兵馬可由淥州北境向中段南段兩處壁壘填補,於胥孟府而言,自是不樂意見到的場面。

    起初尚有部族統領有些怨言,不過在黃覆巢透露過後,就乖乖收起平素那等言語,甘心隨大軍急進,幾乎是晝夜不息,趕至蒼水邊緣安營紮寨。書生這一手堪稱是膽大妄爲舉動,堪稱是一石數鳥,不但將淥州北部壁壘佔去,瓦解王庭許久以來穩穩盤踞壁壘安養民生的以守爲攻的意圖,且是憑揮兵急進,將淥州北處的樞紐之地佔去,令其不能隨心所欲調轉兵馬輜重,只得繞過此地,甚至流州白樓州數地馳援,逼不得已只能自姑州繞行。更是動用修行人與壯丁,沿蒼水一路破冰,使水路開闊,自胥孟府境內順神門嶺以東的蒼水源頭,源源不斷運兵運糧,反而是扭轉接濟不足的頹勢。

    起初時書生就算計得確鑿,一旦北路壁壘有異,蒼水關與北路壁壘,兩者缺一不可,更何況胥孟府此番動用修行人,甚至紫鑾宮中人開路,逼其投鼠忌器不敢妄動,且中段壁壘外尚佈置有疑陣,大抵即可瞞天過海,騙過溫瑜算

    …。。

    計,如今果真如此,一戰功成。

    胥孟府到眼下時辰,所需自不是朝夕之間,求那等虛無縹緲的一戰定乾坤,何況王庭經數年戰亂,盤踞淥州,兵馬糧草數目不可同日而語,哪怕是燕祁曄曾遣書信逼問,黃覆巢究竟有幾成勝算,可否經此戰之後使王庭不足爲慮,得來的答覆也唯有孤零零的一句,鄙人只要淥州。

    連天戰事除卻如何用兵之外,始終擺脫不得財字,揮師百萬瞧來威風得緊,氣吞天下虎視羣倫,可當真足夠撼動人間的,是細思之下這百萬雄烈兵馬背後的磅礴國力,足夠支撐住這般數目的兵馬消耗。

    這也是爲何書生趁勝勢一鼓作氣,滅去王庭無數兵甲過後,卻在這僅有的五鋒山敗局之後,胥孟府忽然喪失銳氣的原因,萬不可小覷一州之地,經戰亂與溫瑜整頓過後,所迸發出的雄厚底蘊,天下不曾有未遭攻破過的壁壘,但天下也從無拱手相讓的沃土,淥州歸於誰手,如何都要遠比一座壁壘歸於誰手來得重要。

    淥州北關破,王庭治下各地震悚。

    得知此消息的百姓無不惶恐,皆是回想起那位黃覆巢當年彪炳戰績,眼下溫瑜竟是毫無動靜,聽聞只在蒼水以南隔江對峙,一時招惹起無數流言蜚語。

    僅姑州王庭腳下,兩三日內就有無數線報涌來,各地皆有那等堪稱尖銳的流言,矛鋒直指統兵的溫瑜,言稱是既不作爲,更是不應

    當做一方主帥,乃至於還有那等言稱溫瑜同胥孟府有染的言語,皆是在市井其中傳開。

    可得知北路壁壘已失的王庭,卻從始至終不曾做過什麼,只是令各方人安撫百姓,無需過於擔憂。

    跑死數頭馬匹,最終不得已憑修行中人手段,將線報送至正帳王庭處的密信,被赫罕拆開過後,隨手就撂到一旁,繼續同岑士驤飲茶,甚至連眼皮都未擡,從容得好像並非是北路壁壘已失,而是王庭又得一勝,端起茶湯來輕飲一口,風吹燭火往復動搖,映襯得二人身影卻是更顯瘦長。

    「好茶,早年間喝過,只可惜受族老糟蹋不少,這茶

    可不多見。」

    「果真是如先前所料,王庭治下有壞人吶。」向來不願喜怒不形於色的岑士驤同樣是飲茶一口,不過姿態卻仍舊粗獷了些,使手背擦擦鬍鬚交錯的嘴角,順手將水漬抹到大腿上,「話說回來,溫瑜可比臣膽子大,琢磨出這麼一手無異於自廢武功的手法,倒是也替我等省心許多,就是不曉得這一招置死地而後生的險棋,到底能否落到七寸。」

    少赫罕忽然沒好氣擺手,神情相當嫌棄。

    「棋盤有個屁的七寸,全憑他自個兒算計,還有件事,下回抹茶水,甭抹我腿上。」

    岑士驤撓頭嘿嘿一笑,可看向書信方向,兩人笑意戛然而止。

    正是這權傾大元王庭的人閒來無事拿雪片就茶的光景,姑州白樓州流州等數

    地,許是茶樓裏聽曲兒的貴人,許是行苦力終日扛糧米的苦工,紛紛聚攏,而後猶如黃雀一般朝王庭治下各地翩然涌去。

    不知誰人是蟬,不知誰人是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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