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利箭擊中,心防有瞬間的鬆動。
“嗚。”
宋瓷猝不及防嗚咽出聲,狼狽地拿手背抹着洶涌而出的眼淚。
“對,對不起,我不想哭的。是我不好……”
重生不過半日,媽媽的血彷彿還在手心裏冰涼灼燙着,自火暴的痛還在細胞中叫囂沸騰,她如何能忘!
假如她再爭氣一點,早早配合專家們研究出病毒疫苗,或者努力提升自己的異能,是不是就能打敗敵人,救下媽媽,早日結束那場浩劫?
她那麼愛那麼愛的媽媽,就死在她懷裏,臨終還牽掛着她……
她恨不能把自己的命給她!
如今她重生了,陌生的時代陌生的環境,還有半生不熟的爹媽。
他們同樣很好,無條件愛她。
可她卻無法跟他們說,他們深愛的女兒已經不在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宋瓷喃喃道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好了,不哭啊。沒事了,編劇姐姐沒生你的氣。”
楊延年耐心哄小孩,倒也沒覺得多意外。
他拍戲這麼些年,見多了情緒突然失控的,這很正常。
王楠緊張地推推眼鏡,想到什麼說什麼:
“沒有沒有,你說的很有道理。咱倆是英雄所見略同,你是我的知己,咱們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一旁李勝男尷尬地朝導演笑笑,彎腰把小淚包抱進懷裏哄。
“寶兒不怕,伯伯姐姐都是好人,不會欺負寶兒的。爹跟媽都在這呢,一會兒就帶你回家,不會叫你住牛、棚,沒事的啊。”
宋春安跟着霸氣宣告:
“我看誰敢!我家寶兒聰明懂得多,這是好事,誰敢說句廢話試試!閨女放心,你奶厲害着呢,村裏人都怕她,不行還有你建設大爺和你小叔。”
“有大隊長跟會計撐腰,誰敢瞎咧咧,扣他工分跟糧食,叫他在村裏混不下去!”
顯然,宋春安也被媳婦帶溝裏了,以爲閨女這些見識都是跟牛、棚那些人學的。
她不小心說漏嘴,害怕被舉報批抖,住、牛棚挨餓受凍,還要被小孩子丟石頭砸,這才嚇得直哭。
宋瓷打個哭嗝,淚眼汪汪地看看媽,又看看爹,抿抿嘴,歪頭摟住媽媽脖子,不哭了。
她完整接收了小宋瓷的記憶,跟新爹媽的親暱其實並無隔閡。
只是因着另一份慘烈的記憶同樣鮮明,才叫她又痛又悔又心虛又愧疚,下意識想要討好他們彌補他們,反倒適得其反,差點露出馬腳。
她不是專業演員,身份上的轉換需要時間適應,她有點心急了。
幸好,局面沒有糟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宋瓷依偎在媽媽懷裏,不可自控地打着小哭嗝,神色懨懨地自我反省。
但好像也不全然是壞事。
哭過這一場,反倒把她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給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以後不必太過刻意裝小孩兒,也算是誤打誤撞,因禍得福了。
徐衛軍端過水杯遞給宋春安叫他喂,打量着哭得小臉通紅的小姑娘。
小傢伙乖巧抱着水杯喝水的小模樣,看得他手心癢癢的,忍不住拿起相機,近距離又拍兩張。
“老徐你行了啊,孩子還難過着呢。”
導演扒拉他一把,瞪他一眼,替他解釋:
“他就是這個毛病,逮着美的人啊東西,就忍不住想拍,職業病。”
徐衛東訕訕撓頭,也怕人家家長有意見。
“是宋瓷太好拍了,特別上鏡!等我把拍的照片洗出來,寄去參加攝影比賽,肯定能拿獎,到時候獎金都歸你們!”
徐衛東抱着寶貝相機,愛不釋手地摩挲着,大方許願。
“這孩子真是天生幹這行的好苗子,太聰明瞭!就憑她對劇本的這份理解,演起來肯定事半功倍,絕對出彩!”
“不過,”他略有些遲疑,看看導演,還是跟宋春安倆人多說了一句。“就怕這孩子到時候會入戲過深,情緒上可能會那啥一點。”
說完他又有些後悔,趕忙描補:
“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天才演員都這樣,過段時間自己就能調節好,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