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慶撂下句解釋，跑去水缸邊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仰頭灌下半瓢，重重喘口氣。
高珊是他對象，在鄉里公社小學當老師，來過家裏幾回，對他的幾個侄女還有印象。
“你慢點喝，小心嗆着。”
宋老太叮囑一句，擺出笑臉招呼客人。
“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叫你看笑話了。同志，快進來喝口水。孩子沒事了吧？”
最後這句卻是向着李勝男說的。
“打了退燒針，大夫說還得仔細養着。”
李勝男瞄了眼院子角落裏的雞籠，琢磨着跟婆婆說殺只雞燉來喫的可能性。
起碼給倆煮雞蛋吧？
李勝男暗暗咽口口水，覺得剛纔這一嚇，把晌午喫飯店的好飯都消化光了，很需要補補營養壓壓驚。
宋瓷也隨着看過去，眼睛霎時亮了。
雞！
腦子裏自動開始刷屏：
炸雞、燒雞、白切雞、小雞燉蘑菇、紅燒雞塊、宮保雞丁、咖喱雞、三杯雞、黃燜雞、辣子雞、麻辣雞絲、可樂雞翅……
吸溜。
雞籠裏的公雞母雞像是被什麼兇獸盯上，慫得縮擠成一團，毛都不敢炸一下。
啪嗒一聲輕響。
一隻雞蛋不受控制地滑落草窩裏，小小滾動了下。
下蛋的那隻母雞動也不動地擠在小夥伴中間裝死，打死不冒頭的那種。
宋瓷眨巴下眼睛，視線落在那隻圓溜溜白生生的雞蛋上，腦中彈幕換了一波：
番茄炒蛋、雞蛋羹、雞蛋餅、雞蛋麪、蛋炒飯、木須肉、剁椒雞蛋、雞蛋蝦滑、茶葉蛋、涼拌皮蛋、皮蛋瘦肉粥、雞蛋炒韭菜、雞蛋炒苦瓜、雞蛋炒一切！
吸溜吸溜！
“喲，咱家蘆花雞都知道我們宋瓷生病，下蛋給你喫呢。行，晚上奶給做個雞蛋羹。”
宋老太是個要強的人，當着客人的面，更是不願意丟臉，大方許諾。
聽見有好喫的，宋輝立馬鑽出來，抱着他奶大腿就嚎開，還不忘記扭頭瞪宋瓷一眼：
“臭丫頭片子賠錢貨，喫什麼雞蛋？你又不是帶把兒的！都給我喫！”
李勝男皺眉，尷尬地望向旁邊一臉虛弱的張靜，強行解釋：
“小孩子愛學嘴，不知道在外頭聽誰家嚇唬孩子的話，不當真。我們家真的不重男輕女，特團結！”
宋輝霸道慣了，想也不想地頂嘴：
“我沒撒謊！她就是臭丫頭片子賠錢貨，不配喫好的，我媽說的！”
當面被拆臺打臉，李勝男只好無奈微笑：
“我二嫂的孩子，給慣壞了。”
張靜笑得比她還尷尬。
這叫她說什麼好？得虧來的不是王楠，她更鑽牛角尖。
“宋輝不許胡說！回屋找你媽去。”宋老太瞅出不對，趕忙趕人。
宋輝還要鬧騰：
“我不！我要喫雞蛋羹！不給我就哭！”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
宋老太揚起巴掌嚇唬他。
宋輝熟練地往地上一躺，踢蹬着腿，扯着嗓子乾嚎：
“我奶打人啦！連雞蛋都不捨得給小孫子喫，你還是我親奶嗎？你偏心眼兒！有什麼好東西只給宋老五，對個丫頭片子比對寶貝金孫還好！你老糊塗了，以後我也不孝順你！”
“閉嘴！誰教的你胡說八道！”宋春慶喝完水順便洗把臉，聽見院子裏頭的動靜，虎着臉大步過來，一腳踹他屁股上。
宋輝這回是真痛得哭了，嗷嗷嚎着跟死了媽似的。
李勝男捂着閨女耳朵，瞄了眼面無表情的婆婆，心說，還能是誰教的？
小孩子懂個什麼，還不都是聽大人說的。
好她個王新鳳，原來在背後都是這樣編排他們的！
她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