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喫得差不多了,也就大大方方上臺,高高興興唱了幾首。
她也不怕會穿幫啥的,就唱村裏大喇叭每天常放的那些歌,歌詞她都背得滾瓜爛熟。
這年頭錄音機還是緊俏貨,有錢都買不到。
從京市來的李知青過年後帶回來一臺,天天在知青點放歌,還教知青們跳霹靂舞,說是城裏青年正流行這個,很受歡迎。
大隊長不喜歡看他們過電一樣亂蹦躂,倒是對這個錄音機很感興趣,說好跟他們借來,每天在大喇叭裏頭放一會兒歌提提神兒。
本來打算拿放歌當集合令使的,可有些人睡覺死得很,聽着歌還越睡越香,沒辦法還得接着拿鑼敲。
話說遠了。
總之宋瓷半點不慌地連唱了好幾首,像是《花兒爲什麼這樣紅》、《紅梅贊》、《南泥灣》、《蝴蝶泉邊》、《京北的金山上》等膾炙人口的歌曲,幾番引起全場大合唱。
熱熱鬧鬧喫完飯,又各自動手洗好自己的餐具,太陽也快落山了,天氣涼快下來,幾輛大卡把客人們送走。
“好漂亮的火燒雲!”
宋瓷這邊提前打過招呼不着急走,一家三口正散步消食呢,李勝男突然指着天邊彩霞驚呼。
宋瓷隨之擡頭,只見晚霞漫天,如火如荼,看久了居然有驚心動魄之感。
她眯起眼細瞧,這纔看出其中蹊蹺。
原來是天邊堆疊着厚薄不一的雲層,金燦燦的陽光自縫隙中射出,映得雲彩有紅有橘,其中還翻騰着濃厚的墨色。
對比鮮明的色彩鋪天蓋地襲來,令人有一種窒息般的壓迫感。
簡單來說就倆字,刺眼。
尤其對宋瓷這種五感靈敏的小孩子來說,衝擊更大。
她不適地眨眨眼,沒有伸手去揉,趕緊轉移目光看看別處,已經是看哪都是一團團的光暈。
宋春安也站着仰頭觀賞,驀地嘆口氣: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看來明天又是個大晴天。”壹號
“也不一定吧?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不定哪塊雲彩飄過來,就能落點雨星下來,夏天本來就雷陣雨多。”
宋春安沒跟她犟,嘆口氣說:
“但願吧。”
旱災鬧得這麼嚴重,誰不盼着趕緊來場雨解解渴?
老這麼旱下去真不行,莊稼歉收人也缺水的,不是鬧着玩的。
前些日子欒老師他們還特意回來囑咐,叫千萬管住嘴,不該聽的別聽,不該說的別說,怕是要出事。
宋春安揹着人問一句,老爺子嘴都緊,最後就含含糊糊說了句,有人在外頭放風,說什麼天生異象妖孽橫行的,反正不太平。
宋春安給嚇了一跳,回家偷偷跟親爹和大哥關起門商量,出來就把租書的活計停了。
他們一家三口正好藉着陪閨女比賽的機會,先在部對裏住些日子避一避。
至於那個培訓名額,也暗中定下給宋玉,到時候悄悄走,不張揚。
今年大隊上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也下來了,家裏頭把宋鑫的名字報了上去,到時候全體社員投票,應該沒大問題。
宋淼的名字沒報,怕分了她哥的票。
不過也不會把她給耽誤在家裏,已經去信聯繫宋春勝以前的老戰友了,兩家以前給孩子定過娃娃親。
宋春勝受傷復員,親家卻還在部對上,幹得風生水起的,聽說還升了職,但也好幾年不走動了。
倆孩子的事情到底怎麼個章程也要討個說法,這麼不明不白地不來往了,有點不像話。
宋春勝盤算着,閨女的前程還得落在親家頭上。
要是他們認這門親事呢,幫忙安排未來兒媳婦那也是該當的,又不是外人;
要是不認呢,也該給個賠償,不能白耽誤他們家閨女。
至不濟,他豁出臉面求求以前的老領導老戰友,動用一下他爹他爺的老關係,總不會叫閨女吃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