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奇之所以不在女兒節繡手帕,就是因爲她繡的蝴蝶被師孃吐槽成蒼蠅,連愛徒如林遮相都看不下眼。
她又不愛這個東西,爲什麼非要她去做呢?
堅持不了一盞茶的時間,林阿奇坐不住了,拎着東西跑到堂屋瞅了瞅。
師父出攤了,師孃正在喂小兔。
那麼雲起呢?
林阿奇踮起腳,靜悄悄地溜到雲起房間門口,卻不想他從裏面上了鎖。
“雲起!雲起——”林阿奇小聲叫喚着。
幸三娘喂完了手中的東西就要回來了。
林阿奇嚇得急忙叩門:“開開門呀雲起——”
完了完了,師孃就要進來了……
林阿奇做好了應對的措辭,卻不想門從裏面打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林阿奇衝了進去,甩掉鞋,習慣性往被子裏躲。
雲起:……
姑娘你就這麼喜歡爬我的牀嗎?
幸三娘見雲起披着外衣立在門口,關心道:“怎麼了?是要換藥嗎?”
雲起忙道沒有,他就是倒點水喝。
幸三娘想起:“壺子裏沒多少水了,我再去燒點。”
“好。”雲起目送她離開。
掩上門,雲起默默地看着被中發抖祈禱師孃別發現她的林阿奇。
“出來,師孃走了。”
林阿奇不信,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她是小女孩,雲起明顯要比她大上許多,他總不能推她出去當擋箭牌吧?
“真的?”
雲起“唰”地打開門:“真的。”
屋外沒有師孃的身影。
“呼——”林阿奇下了牀穿鞋,還有一隻飛到窗口去了,她也不需要雲起幫忙,單腳蹦了幾下,跳過去穿好。
雲起有點無奈:“你不怕師父,爲何這麼怕師孃?”
林阿奇穿好鞋也不肯走,乾脆坐在他牀邊玩手指。
是的,她就是玩手指也不想做女紅。
“師孃會教訓我,打我屁股,師父不會。”
雲起有點好笑,關上門,他坐到林阿奇身邊:“你都這麼大了她還打你屁股?”
林阿奇覺得自己十二歲還尿牀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於是憋着沒說,不輕不重地挑了些“我下棋厲害”“我運氣好”“師孃羨慕我”之類的說了。
雲起見她眼神躲閃也沒拆穿她,左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他倒是越發覺得她有趣得緊了。
“你師孃打你,你會哭嗎?”
林阿奇看了他一眼,倔強道:“當然不會!我可是有骨氣的!”
雲起棕眸深深,哦,被打不會哭,怕打雷倒是哭得挺起勁,還把他的被褥哭溼了……
一想到自己晚上嫌棄她眼淚都睡不好,心情都有些挫敗。
林阿奇問他:“你怎麼披着外衣?”
雲起拿着師父的與自己的衣服換着穿,一天換一套。
他望了眼自己身上林遮相的衣服,有點短。
自己那件早上去衙門的時候穿了,此刻不適宜再穿。
“我想出去買幾套衣服。”
“幾套?”林阿奇強調。
林阿奇擺手:“沒有沒有!師孃給我買東西最多就一樣,不會一下子買很多的。”
她小聲了些:“其實她超有錢,就是不肯給我花而已。”
雲起心情很好:“你想要什麼?我這有銀子,可以給你買。”
林阿奇真的認真想了想:“我想要《四書》,《五經》我已經偷偷旁聽完了,只是《四書》還沒有聽過。”
雲起有些訝異:“就這個?”
想不到她還挺好學的。
待得二人上街,雲起看見她所說的《四書》究竟是什麼時,整個人都傻掉了……
林阿奇說要陪雲起出門買點衣裳打點,幸三娘知道她會砍價,幫雲起說道說道挺好,沒再強留她呆在家裏,只囑咐她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得了身心自由,林阿奇一路上是見花就笑,見人就鬧。
“朱麻臉!你今天這身大粉衣襯得你麻子越發大顆了!”
朱麻臉:……
“齊幺妹!你那衣裳洗得都飄走啦!”
齊幺妹從雲起身上回過神來,紅着臉急忙去拾水面上的衣服。
“牛二伯好!你媳婦是不是要生啦?抓緊時間叫喜穩婆給你備着啊!”
……
“啊?已經生啦?胖小子?不錯不錯啊!喜當爹啊!”
雲起……
喜當爹是這麼個用法?
林阿奇跟人說了一路的話,但不管是對着誰,跟人介紹時都說身旁的雲起是她家的遠房親戚,來溪林村玩兩天。
溪林村大大小小或多或少都知道林家來了個俊俏小夥。
林阿奇別提多得意了。
做不了他師父,還做不了他親戚嗎?
哼!
兩人先來到一家賣書的小店。
由於這裏交通不是很好,所以賣的書籍都與城裏有些差別。
類似於《論語》、《詩經》這些,都是賣給要考官的士子們看的,適合鄉村小民看的書籍幾乎沒有。
老百姓連肉都喫不上,誰還有閒錢買書看?
別看溪林村偏遠,此地還是出過不少寒門秀才的。窮門寒士,若能考取個小秀才,是直接會受到當地家族重用的。
溪林村沒有特大家族傳統,倒是鄉里十分重視這些,姚鄉長就是從秀才裏選拔當官的。
林阿奇滿意地挑挑選選,她識字不多,只是靠着印象選取從前見過的封皮。
林阿奇終於在犄角旮旯裏翻到了,高興跑過來:“就是這個!”
雲起微微一笑,接過翻了兩頁,這內容怎麼有些不對呢!
“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本節選取牀榻爲本,女爲上,男爲下……”雲起眉頭皺起,掃到下一行,“狐狸與書生的故事……”
“啪!”雲起怒氣上頭,將書扔在書架一隅。
林阿奇納悶:“怎麼了?好端端的爲何生氣?”
她又彎身去撿,雲起急忙抓着她,幾乎是以奔逃的姿勢衝出了小書店。
林阿奇撅起小嘴,渾然不察他微微發紅的耳根:“你莫不是銀兩不夠不好意思買?雖然書本是挺貴的,但也比不過二斤肉,我還是攢下了一點銀裸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