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庸王朝 >第一卷 王朝末路 第五十二章叔子入獄,國士無雙
    這些日子國府調令似乎下達的頻繁了些,誰人都能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眼看匆匆進入十一月中旬,蘇昂幾人已在齊府月餘。

    這一日,齊晟進門突然說:“皇城最新傳來的消息,皇上包圍了太尉府,又將各變法重臣派出去了,恐怕不遠了。”

    蘇昂急上前問道:“先生覺得我此時回到皇城可能想到什麼辦法?”

    齊晟自然聽得懂蘇昂說的什麼意思,搖了搖頭:“你是江湖之人,哪有機會去幹預朝政。皇上突然動手,只怕有別的意思讓他不得不動手了。至於其中緣由我也不甚清楚。”

    “如此我幾人要告別先生了,回去皇城可以第一時間知曉情況,總比坐在此處更有辦法一些,”蘇昂起身抱拳,說,“先生不如隨我等一起去皇城吧。”

    齊晟搖頭:“我暫時想在此處好好讀書,他日若有緣自會相見。”

    齊晟送三人出門,又送了一些銀兩:“到皇城處處用得着,帶上吧。”

    蘇昂三人行禮後轉身離去了。齊晟略一嘆息,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我觀這蘇昂雖然年紀尚輕,可心性堅韌,倒是一個良才。你爲何不去啊?”

    齊晟轉身望着父親,只見齊父身材高大,但卻消瘦,一身素衣,舉手投足間盡是書生的儒雅氣質,絲毫不見商人的市儈和精明。

    “其人如今連第一步都還未踏出呢,還早,我想再好好看看。不過父親看人很準,近些日子從未出來與其交談,竟已經看出其性格堅韌了。”

    “臭小子又在取笑我了。但從他每日早起練劍就不難看出了,日日如此,風雪無阻,你說你還見過哪個做到了?爲父日日早上路過他住的東廂院就會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看一看。”

    齊父有些佝僂着背慢慢進門去了,齊晟連忙跟了上去:“父親,您覺得我能前去輔佐他嗎?”

    “能啊,除他之外我還不知道你該去哪呢。”

    蘇昂三人自拜別齊晟後就匆匆向皇城——閱琞城而來,就在進入天州後,蘇昂中途卻改道了,至於去了哪卻無人得知。

    趙景泰四年冬十一月底,桓勝召來閆依帆,下達了命令:“朕已經查明楊叔子途徑賀州澤郡之時確實做了謀財害命的事,令你即刻抓拿楊叔子歸案。此令不得讓旁人知曉,你只可悄悄地把楊叔子帶去曲水監獄,其府上之人不得動一絲一毫,記住了。”

    “臣記住了!”閆依帆火急火燎地出去了,近乎跑出去的一般。桓勝笑了笑,是啊,楊叔子要下來了,他們開心了,比自己還開心。

    閆依帆上前扣動太尉府大門上的門環,不多時老管家英叔出來了。

    “奉皇上詔令,抓拿楊叔子!”甲士衝進府去。楊叔子正陪着梓華在書房裏,突然聽到吵鬧聲,出來查看,看到閆依帆之時,便已知曉何事了。

    “閆大人,別來無恙啊,能來我府上,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吶。”楊叔子笑着,似乎並沒有太過關注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這讓閆依帆頓時有些窩火。

    “哼,你笑吧,接下來你會笑不出來的。走吧,我奉皇上詔令,羈押楊叔子歸案,餘者不問。”閆依帆大聲說到。

    梓華撲上來一把抱住楊叔子,略帶哭腔地說:“夫君,爲什麼呀,我這就進皇宮問一問他爲什麼抓你!”說完就要往門外走。

    楊叔子拉住了她,說:“放心吧,我說過的,皇上心智成熟,自有他的道理,我不會有事的,你要不離開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好嗎?”

    “夫君,我能去哪啊!”

    楊叔子被帶走了,梓華大哭,急急往皇宮而去。

    桓勝盯着空空的案几發呆,他不知道這件事做的對不對,可是他卻又不得不做,這讓他心裏覺得極度痛苦,甚而有些自責,他知道楊叔子的功績,想當初每次見父皇時都愁容滿面,可自從楊叔子來後父皇看上去不再那麼憂愁,時時臉上掛着笑容。自己雖然不甚瞭解新法,但想來應當不錯吧。

    突然院外傳來一陣吵鬧聲打斷了桓勝的沉思。

    “何人在外吵鬧啊?”吵鬧聲讓桓勝有些不耐煩。

    “稟皇上,是梓華公主,強行要進來見皇上,我等快要攔不住了。”門外侍衛回到。

    “我還是這皇朝的公主吧,你等竟敢攔着我,讓開!”

    果然是梓華的聲音,桓勝揉了揉額頭,他的心裏多少有些敬重這位便宜姑姑的,畢竟小時候犯了錯父皇要懲罰時都是她攔着的。可現在他知道她來所爲何事,見還是不見呢!

    “讓她進來吧。”

    梓華走進書房,指着桓勝的鼻子罵了起來:“你做了皇上就可以冷麪無情了嗎?他有何錯,他日日嘔心瀝血,宵衣旰食,從未說過一句辛勞。你父皇待他如何你不知道麼?我知道你抓他不就因爲害怕他威脅到你的皇位嗎,你大可放心好了,他縱是有那個本事也沒有那個心。

    你不念他與國有恩也就罷了,如何卻行如此荒唐之事?你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麼?想你堂堂一國之君,竟害怕一臣子,真是要貽笑大方吶。皇兄怎會有你如此窩囊的兒子啊!”

    桓勝靜靜地聽着,等梓華停下了才緩緩說:“姑姑,我知他無罪,但懷璧其罪,我做不到與父皇一樣。”

    梓華聽完,連說了三個“好”字憤而出門去了。桓勝嘆了一口氣,未曾想到一心想做一個明君卻又不得不給大臣貫上一個“懷璧其罪”的罪名,當真可笑啊。

    梓華回到府上,將自己關進了房裏,老管家英叔跪在門邊大哭着:“快出來吧,先生讓我照顧好你啊,你若有不測,我如何面對先生啊!”

    當真是一片淒涼。

    賀必先剛入交州便聽聞朝中鉅變,急急趕了回來,一進太尉府門就聽到英叔的哭聲,急忙跑過來:“英叔,何故如此?”

    “快,大人,您與夫人有些交情,她已經進去兩日了,沒有一點音訊,不喫不喝,我怕出事啊。”英叔全身顫抖着,一把抓住賀必先,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木板一樣。

    賀必先三步並作兩步跨上臺階,用力敲門:“公主,快出來吧!我們去曲水監獄看望大人!”

    門開了,梓華蓬亂着頭髮,眼眶深陷,面容憔悴,眼睛紅得快要出血一般,身子微微顫抖着,隨時像要跌倒。英叔急忙過去扶住。

    賀必先跑到門外弄好馬車,讓英叔扶着梓華坐了上去,幾人出發向曲水監獄行去。

    此曲水監獄位於皇城外五里處,建在一個高約五丈有餘的高臺上,面朝曲水。曲水寒氣上涌,最是冰冷、清冽,暗合刑法之肅殺,因而就建了這座曲水監獄。這裏關押的囚犯形形色色,不過自從楊叔子變法於曲水刑場刑殺了孟英和嚴歡後,所有人算是看清了國府此次推行變法的決心,因而這曲水監獄倒是犯人少了許多,一度空置了出來。

    只是這裏的一隊甲士卻從來不曾撤走。這隊甲士隸屬於衛尉,卻又不受衛尉控制,只聽皇上的命令。

    這冬日裏的曲水愈加寒冷,連帶着上面的曲水監獄裏都是清冷刺骨。

    楊叔子坐在蒲團上,藉着一點微光握着毛筆在竹簡上寫着,寫一會就將手放到嘴邊呵一下氣,偶爾起身走走,然後又坐下來繼續寫。

    門邊傳來一陣開門聲,進來一個全身黑甲的甲士:“大人,天冷了,給你一件棉袍,另外給你一個火盆,我會過一會兒進來給你添柴的。”

    楊叔子一愣,躬身行禮:“好好,有勞了有勞了。”

    甲士放下東西就出去了。楊叔子扯過棉袍披到身上,雖然棉袍有些舊了,卻也暖和了不少。楊叔子揭起火盆的蓋子,裏面火燒得真旺。牢房裏頓時不再那麼寒冷了。

    突然,門外有聲音傳來:“這是公主,我等前來看望楊大人。”

    甲士驗明瞭幾人的身份,放他們進來了,然後帶着他們徑直來到楊叔子的牢房。梓華看着楊叔子,又大哭了起來,眼睛裏流出來的是猩紅的血水。

    “他做了皇上就不念舊情了,我去問他了,他說懷璧其罪啊,這哪是一代賢君能說出來的話啊!”梓華緊緊抱着楊叔子,大聲哭着,哭聲迴盪在空曠的牢房裏,直讓人覺得傷心。

    楊叔子替她擦了擦眼角,說:“梓華啊,你不知道,皇上這般做纔是一代賢君該做的,國家內憂外患,我在他就沒有任何可作爲的地方。此番他迫於壓力,不得不殺我,不出三五年,等皇上真正位子坐穩了,他也正好可以以此爲名對那些老氏貴族動手,這就是現成的名義。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趁着還有幾分用處,再幫皇上一把吧。

    當年先皇待我不薄,若不是先皇,哪會有我的地方,先皇賞我九錫,高官厚祿,讓我可以一展平生所學,無愧矣。

    目下我最難放心的就是你了,身懷有孕,卻無人照料,這是我的罪過啊!”

    楊叔子一聲長嘆,此刻梓華才真正懂了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當真堪稱“國士無雙”,奉獻完了才學,又以此肉身之軀報答先皇的知遇之恩,亦或者說是爲了天下百姓,爲了王朝大業,真正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