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無歡 >正傳·風之卷 第十八章 山雨欲來
    “這個誰又能曉得呢? ”那年長的仕女回答道:“殿下的心思,豈是我等所能揣度的。

    “只不過,殿下在府中跟王妃終日繾綣,相看兩不厭。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卻是都看在眼裏的。

    “而且咱們的王妃啊,可不是個一般的女子。

    “據說,在殿下尚未顯貴之前,便已經跟她在雲州私定終身了。

    “這些年來,殿下奉詔南征北戰,都是王妃在替殿下打理着凜州的政務。就算是平日裏再忙,王妃她總要抽空前來探望太妃娘娘的。

    “況且王妃她素來心地慈悲,待人寬厚且不分軒輊,府中上下沒人不愛她的。

    “哪怕是那位以賢良淑德著稱的蕭家三小姐,只怕也是比不得她。”

    “姐姐,”她忽而咬着袖子,癡癡地說:“你說咱們什麼時候,也能遇到如殿下這般的人啊?非但才貌雙全,而且用情至深。”

    “我啊,只怕是沒這麼大的福分。至於你嘛……”那仕女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道:“倒是在夢裏好好尋罷。”

    “姐姐,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可是很……”

    然而這時,遙見有道熟悉的人影穿過步廡,徑直朝着太妃娘娘所在的玉棠宮走來。

    只見那人將狻猊兜鍪挾於腋下,藏青色的山文甲上泛着寒光。

    她們便忽而停了下來,再也不敢在此間喧譁打鬧。

    因爲在這偌大的昭信王府裏,也唯有那一個人,能夠悄無聲息地越過暗妖騎的防線,在內院裏披甲執劍並且行動自如。

    那便是昭信王——獨孤燁。

    侍立左右的仕女隨即退至一側,雙膝微曲且頷首低眉,肅然向他行禮道:“奴婢參見殿下。”

    “都起來罷,”獨孤燁略微揚了揚手,並向她們問道:“太妃娘娘幾時睡下的?”

    自從他回京覆命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凜州。故而滿面風霜,神情略顯疲憊。

    “約莫是在酉時。”那年長的仕女隨即恭敬地回答道:“太妃娘娘往常總在夜裏哭鬧,今兒個倒是睡得格外安穩。”

    那兩位仕女緩緩推開其後的漆朱隔扇門,獨孤燁隨之踏進宮中。

    他透過那面暗綠紗地的簾隙,凝望着母親在榻臥上的背影。

    她的身上蓋着錦衾,背對着衆人輾轉反側。

    獨孤燁因此斷定母親尚未入眠,便恭敬地向她伏身請安,豈料並無迴響,使得他頓時眉峯微皺,疾步上前撩開了繡簾。

    此刻,小尚儀大人正被紅綾綁在臥榻上面,那身女官服卻被換成太妃娘娘的錦衣。

    只見她的口中塞滿了碎布條,而且悶得滿頭大汗,不斷地在那裏掙扎着身子,見到昭信王殿下之後,頓時顯得驚恐萬分。

    那兩名仕女連忙替她鬆開綁來,而獨孤燁則冷冷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臣原本奉王妃之命,前來爲太妃娘娘奏樂。”小尚儀大人回答道:“後來,太妃娘娘賜食相思蓮子羹,臣便感到頭昏眼沉,醒來便成了這般模樣。”

    “難道你們不曾察覺出端倪來?”獨孤燁回過頭來,平靜地問道。

    “奴婢罪該萬死。”那兩名仕女隨即跪地請罪,噤若寒蟬。

    然而,他卻沒有因此發作,只是默然往隔扇門外走去。

    豈料這時,有名儀態萬方的女子攙着另一位小尚儀大人登上石階,使得獨孤燁即刻間轉憂爲喜。

    自從道治皇帝將他封爲七將之後,獨孤燁便跟繪月在乾照成婚,並且一同遷居凜州。

    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使得昔日的花魁出落得愈發標緻,渾身散發着成熟女子的韻味。

    春天的櫻花固然是好的,秋天的楓葉亦是極美。

    如此形容妻子身上的變化,獨孤燁覺着再合適不過了。

    南宮繪月緩緩仰起臉來,方纔注意到闊別已久的獨孤燁。

    而後,她衝着對方露出無瑕的微笑,如月牙兒般的雙眼裏涌動着愛意。

    “母親,您又去哪兒了?下一回兒啊,可不許再這樣了。”獨孤燁上前扶着那宮婦的手,勸說道:“日後若是出入府中,須讓仕女們貼身隨行。一則你老人家有人照看着;二來也好叫我們安心。”

    宇文心羅卻是心疾復發,忽而盡力甩其袖來,並且面帶慍色向他嗔怪道:“哪裏來的登徒子,當真是好生無禮。若是再有這般糾纏不清,奴家可要叫人報官了。”

    “是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等不良人。”南宮繪月故意逢場作戲,同樣對他嗤之以鼻。“姊姊,咱們還是趕緊進去,莫要再理睬他了。”

    見此情形,獨孤燁只得左眉微挑,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而在他身後的小尚儀大人跟那兩名仕女,則不禁因此笑出聲來。

    後來,她們按照繪月的吩咐,牽引着太妃娘娘前往浴殿漱洗更衣。

    而獨孤燁夫妻二人則趁着月色清明,共同攜手步入後面的庭院。

    又是入秋時候,夜裏金風甚寒。

    夾道的梧桐亭亭如蓋,通往花圃的石板路上鋪滿月光。

    “母親大人近來身子如何?”

    “還是老樣子,時好時壞。”南宮繪月提議道:“我想再遣些人前往他國遍訪名醫,興許會有轉機。”

    “此言亦合我意。”獨孤燁回答道:“只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須多派些人手細心照料。”

    “過段日子,我再悉心甄選些仕女,送去玉棠宮服侍她。”南宮繪月回望着獨孤燁,道:“此番倒是有驚無險,只是想來有些後怕。”

    “她是如何逃出寢宮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宮繪月回答道:“老夫人她素來精通易容之術,清醒之時尚能與人對答如流,尋常的宮女自然認不得她。

    “若不是我恰巧前往玉棠宮探望她,見着前面的女官形跡可疑,並向我詢問慕容紹的下落,恐怕連我都險些被她瞞了過去。

    “那陣子正值黃昏,我又怕她會在夜裏胡思亂想,便姑且哄着她前去遊園。等到老夫人乏了以後,再領着她回寢宮裏來。”

    “也真是難爲你了。”獨孤燁說,“這些年來,是我讓你受累了。”

    聞言後,南宮繪月略微搖頭,道:“爲君分憂,妾之本分。”

    “此番得勝歸來,我特意給你捎了件寶貝。”獨孤燁忽然說道。

    “好端端的,怎麼想起給我捎東西來了?”

    “你且合上眼來,保準你見了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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