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委以重任的師爺苦着臉，見衆人均關押在同一牢裏，更罵捕快玩忽職守，讓考生們有串供的機會。
讀書人不好惹，師爺暫時押後。
見慣了大陣式，花娘們理着衣裳拋媚眼，燥得師爺面紅耳赤。一杏眼花娘越衆而出，“各位老爺想問什麼儘管問，姐妹們知道的絕不隱瞞，就是晚回去，我們又得被媽媽罵了。”
“長話短說，你們可聽安合園書生提與科舉考題有關的？”師爺正襟危坐，直奔主題。
“不曾。”杏娘絞帕子說，牀第間的醉話豈能當真。
有杏娘開頭，花娘們大着膽子，嘰嘰喳喳說起來，連某某公子尚未婚配卻養了外室孩子落地能跑都抖出來，就是沒有私舉泄露題目的事。
端着瓜子，三王爺津津有味，精彩。
放走花娘們，師爺開始提審考生，讀書人可就難纏多了，個個有一肚子的大道理，繞得人頭暈，輪到冒牌小王，他照例賣李生。
“李兄真好人，一直說我會是未來狀元郎。”
“要不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都忍不住當真。”
瞬間被重點關注，李生氣得眼冒金星，謹慎應對師爺的練練追問，嘴巴比河蚌都緊，連師爺這問的都口乾舌燥，他還若無其事。
無招的師爺求助三王爺。
三王爺手一揮，考生們再次被押回牢房，他也要去找人求助。跑了若鈺樓又跑了蘇府，總算找到蘇之鈺，三王爺可憐兮兮地訴苦。
“姐夫，你可一定要幫我，你不知道那羣考生有多可惡，說話引經論典的，全都不是話，我還沒想明白上一句，下一句就來了。”三王爺憤怒中透着點羨慕。
他要有這口才，就能說服聖熙帝，當個舒坦的閒散王爺。
他忘了皇命難爲。
似早有準備，知道三王爺回來求助，蘇之鈺又拿出個冊子，冊子裏寫着李生平時的交友情況活動範圍。
乍一看，李生是個很守規矩的，幾乎都在安合園溜達，整天拉着幫考生喫喫喝喝，沒有出格的。蘇之鈺圈出了與李生往來最多的陳書生。
陳書生，他記得。
張娘子案中看似無辜的存在。
後派暗衛調查，陳書生容貌有異，人也神祕離去，滑溜得像泥鰍，蘇之鈺只得暫時記下。
“你查查陳書生，自有收穫。”
得到指點，三王爺歡欣鼓舞，這一查可了不得，陳書生這段時間出入最多的地方居然是丞相府。
怎麼連蘇丞相都牽扯進來了？
三王爺震驚，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蘇丞相貴爲一國之相，又是文壇大家，想得知科舉情況輕而易舉，他隨口說兩句也能讓考生們欣喜若狂收穫豐盛。
可能陳書生就用的這方法。
順一順案情的起因經過結果，確定能向聖熙帝交差，三王爺立刻見宮面聖，急得連知會蘇之鈺一聲都做不到
御書房，靜得可怕。
“你說販賣科舉答案是蘇丞相在背後指使？”
“朕對你很失望，皇弟，你忙忙碌碌這些天就拿出個空口無憑的推測？你知不知道污衊朝廷重臣是什麼罪名？這要是在朝會上，朕即使是皇帝也保不了你。”
聖熙帝臉色陰沉得可怕。
整個趙國除了蘇之鈺就找不出一個能用的了？
氣得心口疼，聖熙帝壓根就不想提楊成，從蘇之鈺手中搶個功勞交給他都能搞砸，何等廢物！
向蘇之鈺低頭？
他不樂意。
揉着眉心，聖熙帝無視了瑟瑟發抖的三王爺。
委屈，想說，三王爺不明白都拿出答案了，皇兄怎麼還不滿意？難不成皇兄希望這事是蘇之鈺做的？
荒繆，可笑。
誰都有可能，唯獨蘇之鈺不可能。
否則憑他的赫赫戰功，在百姓中的名望，早就振臂一呼成了九五至尊，三王爺渾身一震，他驚駭地望着聖熙帝，皇兄怎麼突然懷疑蘇之鈺想……
“還不快滾，留我這你就沒破案了？”
“給你七天時間，務必查清此事，否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攆走三王爺這糟心玩意，聖熙帝眼不見心不煩。百分百
遊魂似的回到王府，三王爺一頭跌進茹婭懷中。
任憑茹婭怎麼尋問都不願吭聲，他緊抱着茹婭大白天胡鬧，清爽的女兒香勾人沉醉。聽見響動，嬤嬤們臉一陣紅一陣白，卻也識趣沒打擾。
勞累的茹婭呼呼大睡，三王爺神清氣爽地去找蘇之鈺，他定要證明科舉一事是蘇丞相搞鬼，跟蘇之鈺沒關係。
精神抖擻地拖着蘇之鈺前往安合園，三王爺說：“勘察現場需你把關，皇兄快把我氣死了，他一定都不相信我的調查結果，我一定要證明我沒錯。”
“先去李生的房間看看，再去陳書生的。”蘇之鈺搖頭，沒有確實證據，誰都不會相信德高望重的蘇丞相會會做出離經叛道之事。
李生的房間不像是個讀書人的。
書籍散亂地落在屋裏各處，些許還落有腳印，行李更是少得可見，衣服全是些花裏胡哨的，仔細一看這些衣服還是和雲布莊出品的。
自從與若鈺樓合作，和雲布莊水漲船高，普通款的一件衣裳都要五兩銀子。調查顯示，李生的家境一般，供李生讀書不成問題，但要供李生奢侈是做不到的。
這些衣服數數都有上百件，粗略估量，也得有千兩白銀，三王爺直犯嘀咕，“李生這樣的也配當讀書人？他哪來的錢買這麼和雲布莊的衣裳？”
捕快們應聲而動，在李生的房間裏還找出幾張大額銀票，加起來有上萬兩白銀。
找到突破口了，三王爺眼睛發亮。
轉頭去了陳書生的房間，衆人略感安慰，這纔像是個讀書人。
書本整整齊齊地放在案牘上，還被主人細心地用布巾蓋起，衣櫃中被騰空用來放書，衣裳則被隨意地堆疊在牀鋪上。就是手指往地上一抹，立刻有層薄灰，這屋裏顯然很久沒人住了。
如魚貫入，捕快們輕手輕腳翻動屋裏東西，跟在李生房間完全是兩個模樣。陳書生很謹慎，一點破綻都沒留下，捕快們空手而歸。
突破口只剩李生。
跟着三王爺去衙門，蘇之鈺打算看看三王爺怎麼審問李生，結果大失所望。
跟李生車軲轆話能有什麼結果？
替換下三王爺，蘇之鈺直奔正題，“李生，你該明白自己的處境，我跟王爺從安合園回來已經掌握確切證據，現在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也別指望陳書生能幫你脫罪，他已經潛逃了，房間裏堆起了薄灰，想必是打定主意讓你一人揹負罪名。你也別想着陳書生還要參加科舉，他本就是待罪之身，根本沒可能參加機會。”
三言兩語步步緊逼，蘇之鈺滿意地看着李生崩潰。
找諸位捕快確定蘇之鈺沒說謊，李生大哭，很沒骨氣地交代了事情所有，後悔沒一開始就弄死張生。
據李生交代，他只負責尋找有需求的考生，後續全是陳書生一人處理的，還拿出了陳書生給他的那份答案。
看看答案，蘇之鈺挑眉，摸皇帝心思摸得真準。
能這樣猜中皇帝心思的，眼下也就一個，只是他沒理由這樣做，蘇之鈺猜不透。
“確定蘇之鈺去了安合園又去了衙門？”
“屬下親眼所見。”
搜查安合園一事，深受衆人矚目。蘇丞相得知蘇之鈺有插手，立刻進宮面聖，不參蘇之鈺一本都遺憾。
很不巧，聖熙帝不在御書房。
“可知陛下在哪？我有要事向陛下稟告。”蘇丞相找相熟的宮人套話。
“丞相說笑了，奴婢怎麼會知道陛下的行蹤？最近皇后娘娘受風寒病了，陛下肯定心疼。”宮人看似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說清楚。
蘇丞相若有所思。
在御書房靜候到聖熙帝，蘇丞相一抹眼淚顛倒黑白說：“陛下，千萬不能姑息蘇之鈺的狼子野心，他不顧陛下的旨意擅自插手安合園一事，還拐騙三王爺誣陷臣，想除掉臣，也想讓陛下與三王爺離心離德，一舉兩得，實在太狠了。”
“丞相放心，朕會給你個交代。”聖熙帝震怒，也沒忘讓暗衛去查證蘇丞相所言。
待暗衛回報蘇丞相所言屬實，聖熙帝兩眼發黑，踉蹌後退跌坐在椅子上，也就沒看到蘇丞相的陰狠冷笑。
女兒，爲父很快就能幫你報仇了。
想起蠢死在後宮的女兒，蘇丞相老淚縱橫，恨不得馬上親手掐死聖熙帝。耳邊忽響起楊成的話，他只能安慰自己時機不到。
聖熙帝也在掙扎。
他實在不願相信蘇之鈺有此野心。
“傳朕命令，將蘇之鈺禁足在蘇府，無詔任何人不得出入，杜若楠享同等待遇。”命令一出，聖熙帝格外疲倦，“如今沒有確足證據，蘇丞相你且回府，朕會命人仔細調查，絕不冤枉無辜。”
見好就收，蘇丞相心滿意足地跟着宮人出宮，他要親眼看見蘇之鈺被禁足才安心。
可惜蘇之鈺一身本領不能爲他所用。
否則，何必如此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