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軒轅青羽 >2 軒轅閥
    金絲楠木的馬車,在得得的追風駒中,沿着驛路朝着北面的涼州行省駛去。追風駒,速可追風,拉起車來,既平穩,又疾速,是不二良駒。

    驛路寬闊,用青色的條石鋪成,馬車駛過,竟不會驚起一點灰塵。兩側栽着高大的喬木,如今已掛滿了秋的顏色。落葉如雨,撲簌簌的打在馬車上。

    當朝正北行營大都督,世襲秦國公,恩封威武侯的軒轅無忌,當代軒轅閥的家主。他正坐在馬車裏,微閉着眼睛,手指在膝頭上輕輕叩動。像在拍打着某個曲譜,又像是在計算着什麼。

    小男孩,被軒轅無忌喊着釗兒的傢伙,正慵懶的倚在車壁上,透過拉開一縷的簾子,望着驛路邊的樹像儀仗隊一樣快速閃過。

    坐在車轅上,駕着馬車的是老刑,手裏揮着一條長鞭,很熟練和修雅的揚起,噼的一聲,驚得四匹追風駒撒蹄而奔。鞭子並未抽中任何一隻,只是在空氣中打了個旋。

    主僕三人,驅車由長安趕往涼州府,堂堂國公,竟未帶一兵一馬,只帶一孫一僕而行,簡樸至極。

    行過八百里,已出了京畿,地勢陡然逼仄,黃色的土崗高低起伏,一條寬闊的路如蛇般蜿蜒。小男孩似乎看倦了,蜷在馬車上,懨懨欲睡。

    突然,數聲破風之聲傳來,還伴隨有喊殺之聲。

    “殺了你這個老賊!”

    “軒轅老兒,快快授首!”

    平靜的黃土崗上煙塵四起,數十位披着黃色披風的蒙面漢子如螞蟻一樣圍了過來,他們的手裏都端着一支支強弩。弩箭像蝗蟲一樣射向馬車,箭頭上的寒光瘮人。

    軒轅無忌眼睛都未睜,手指仍輕叩着膝蓋,只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活着不易,何必尋死。”

    駕車的老刑手臂高高揚起,趕馬的鞭子突然變長,在整個馬車上揚了一圈,鞭影凝而不散。所有的弩箭在鞭影一尺前寸步難進。

    老刑咳嗽了一聲道:“螂臂當車。”

    馬鞭甩起,弩箭掉頭齊飛。簌簌簌,披着黃色披風的蒙面漢子,一下子被自己射出的弩箭給射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也帶傷。

    還活着的人看了一下身邊的死屍,不用誰喊,一下子就消失了,個個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能離馬車有多遠就離多遠。

    老刑繼續趕他的馬車,對着車簾子裏說了一聲:“公爺,這京畿的治安越來越差了。”

    “已經出了京畿了。這些人,不過是些求死之人罷了,不必理會。”

    戰鬥來得太快,也去得太快。但小男孩目睹了一切,清澈的眼眸裏沒有一絲的驚奇。

    軒轅無忌問道:“釗兒,你不怕嗎?”

    小男孩第一次迴應了軒轅無忌,搖了搖腦袋。

    軒轅無忌哈哈大笑,比打勝了一場大戰還要高興。跟這個意外的孫子呆在一起七天了,他都沒有理過自己。每次的詢問,他只是詢問,並不期望得到答案,但這一次,卻有了。

    人總是很容易滿足,不滿足的是,是因爲期望太高。

    軒轅氏乃是大唐帝/國五大門閥之一,以武勳立閥,封地就在邊寒的西北,涼並甘三州之地,雖地域遼闊,但多是荒脊之地,出產不豐。這裏民風慓悍,又與獸人帝/國大小戰爭不斷。

    帝 國近幾十年來,與魔族的戰爭反而極少發生了,戰鬥多發生在頂級修煉者之間。而獸人帝 國和大唐帝國的戰爭,卻接連不斷。

    軒轅閥的壓力一直不輕,他們直屬的血月兵團也是帝/國有數的精銳兵團。而這支有力的軍隊,便完全掌握在軒轅無忌的手上。

    涼並甘三州之地呈品字形,並甘兩州如箭鏃上側刃,而涼州則是大後方。三州中,涼州出產豐富,雖不是流膏流蜜,但也在軒轅氏的千年經營繁榮無比。

    涼州,便是軒轅閥的立宗之地。

    偌大的軒轅閥府邸幾乎佔據了整個涼州城的北面,像一隻臥虎,盤踞於城市的上端。

    巨大的紅色石頭砌出了高大的門庭和森嚴的院牆。看慣了長安城裏的青磚白牆,突然看到一個如此大的血色高院,肅穆蕭殺之氣迎面撲來。

    兩扇大門,不是用什麼珍貴木材製成,而是用鋼鐵鑄成,刷着鮮紅的油漆。上面沒有什麼過於華麗的紋飾,卻有猙獰的鐵刺。

    大門口有一隊盔甲鮮明,持着槍戟的戰士守衛。他們目不斜視,身直如松,淡然的臉上卻隱隱有着一絲殺氣,顯然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勇悍之士。

    馬車毫無阻攔的進入了大院,小男孩掀開窗簾,擡頭看到門樑上掛着一個巨大的匾額,上面寫着三個字:軒轅府。

    沒有掛什麼秦國公府,也沒有掛什麼都督,只有一個姓。這個姓,顯然更高貴,更能讓姓軒轅的人自信和驕傲,千年以降,莫不如此。

    大門的兩側,還在巨石上各刻了四個字。左側是:聖王遺芳;右側是:厚澤蒼生。

    兩幅八字,就是軒轅氏的所有榮耀,任何一個榮耀都可以讓人驕傲千年。這就是軒轅氏,一個在血與戰火中矗立的門閥,一個爲了帝/國,爲了人民,付出了無數族人的門閥。

    整幢軒轅府,就是一個巨大的堡壘,無論是屋舍,還是院牆,還是園植,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以戰爭爲目的而建造的。

    鐺鐺鐺!

    府內敲響了九聲鐘響,悠悠揚揚,整個涼州城都能聽到,都能聽得真切。聽到鐘聲的人都知道老公爺軒轅無忌回府了。

    鐘聲在耳邊傳蕩,而老公爺回府的信息讓無數的市民心中頓時安寧了下來。

    小男孩被老公爺軒轅無忌一手拎着,像拎着一件行李似的,大步流星的向內宅走去。小男孩似乎認命了,也不掙扎。衣服被勒得難受時,扭着屁股將身體調整了下,讓身體可以舒服一些。

    後宅裏,有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許的婦人,穿着雍容,頭上插滿了各色釵子,只要身體有個微動,各色髮釵上的吊墜便晃盪不已,發出一些清脆的聲響。

    這婦人見軒轅無忌大踏步走來,臉上露出很甜美的笑容,像青春期的少女思念着愛人。

    軒轅無忌把小男孩塞進太師椅上,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道:“這是老五家的孩子,才接回來,欺生。你好好照料,不要讓他受委屈了。”

    老公爺軒轅無忌軍務繁忙,不但整個涼並甘三州的一切軍務政務需要他最終拍板,身爲正北行營大都督,麾下節制數十萬軍銳,整個西北七省之軍務,都需要他來處理。平時在家的時間不多,回到家裏也是衣不解甲。

    此次前往長安,乃是按慣例,每年秋天,各軍行營和封疆諸侯需向帝/國皇帝述職。軒轅家對帝/國的忠誠無用猜疑,又與皇室淵源深厚,世代通婚。但身爲手握一方軍政大權的豪門,被監視,被猜疑也是難免的。哪怕皇帝不猜疑,那些嘴上無/毛的文官也得猜疑。所以,行事雷厲風行的軒轅無忌,每事也要思慮良多,以防出現政治上的錯誤。

    後宅的聽雨樓中,軒轅無忌的國公夫人楊氏端坐在高坐上,手裏端着一杯濃釅的茶,小口小口氣的吹着,看着碧綠的茶葉在水裏翻騰着,好像在看一部百看不厭的電影一樣。她不時打斜着眼,觀察不停扭着屁股,坐在太師椅中的小男孩。

    進這屋裏已經兩個時辰了,國公夫人楊氏已經小口的喝下十三杯茶水,肚子都有些脹,呼口氣都是清新的綠茶味。

    這兩個時辰時,小男孩只是不停的扭着屁股,一雙清澈而略有憂傷的眼神打亮着屋裏的一切。這小男孩長得有些肥胖,兩臉頰肉嘟嘟,讓人一看就想上前去擰一把。

    國公夫人很好奇,這孩子竟然一言不發。目光與自己對視時,也毫無怯場。若是楊氏知道他與國公爺呆了七天都沒說過一句話,也不怯場的話,會更爲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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