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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可以吹起一張白紙;
卻無法吹起一隻蝴蝶。
因爲生命的力量在於不順從。”
馮驥才。
當垂垂老矣的族裏長輩已經無法震懾住家族裏各懷鬼胎紛紛涌動的異心;
當最後一塊遮羞布被撕下來從而顯露出已經站在不同陣營的老老少少各自虛僞的嘴臉;
當花寂真正直面了自己父親這如履薄冰討好所有人而不得的大半生;
洞悉了他那脆弱敏感而卑微感源自何處以後;
花寂好像成長,更爲堅強了。
她似乎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成熟的人,於是她審視自己,並且不斷反問自己提醒自己,“要自強不息,不能讓自己走上仰仗別人而活的路。”
這樣的花寂,在剛開學的那段時間裏,特別認真。
尤其是新的學期,她和張文麗同桌,附近還有程獻等其他成績在上游的人,儼然被教好的學習氛圍給包圍了。
師太哪有那麼好,極大的可能,應該是她被姨娘照拂了。
因此開學初期,花寂鬥志昂揚,能堅守住比較良好的學習態度。
“上課認真聽講,仔仔細細做筆記,課間鮮少和同學們蘇婭、岑琳打鬧,不懂的情況下會問周邊的同學。”
這樣學習的生活,很平靜。
一直到,某一天中午,在上學的路上,花寂遇到了葛泰生。
怎麼說也是老友,雖然談不上有“青梅竹馬”那般炙熱的感情,但畢竟從學前班入學讀書開始一同升入初中,花寂和葛泰生又同在班委共事過,這義務教育的9年裏,他們的交集甚密,她明明在葛泰生的眼神裏看到過一抹偶遇的驚喜,可是轉瞬又是一份橫眉冷對。
原本兩個人騎着自行車相向而行,花寂第一反應是剎車停住了的,有想等他打破僵局。
可是她看見從這個葛泰生表情裏最終流露出來的冷漠,想到好久以前他和自己說的那一番關於“走丟什麼,不在什麼圈子”之類讓花寂傷心又無可辯駁的話,花寂硬生生把嘴邊即將先說出來的“好久不見”憋了回去,調轉車頭準備越過他就走。
沒想到看她要走,葛泰生又連忙擋住。
“幹什麼”花寂沒好氣問。
葛泰生似乎對花寂特別失望,只見他猛吸一口氣,又嘆氣,才說:“你是不是完全不當我們是朋友我真沒想到你這麼薄情寡義。”
這罪名扣下來那麼大,花寂完全聽不懂,搞不清狀況。
此時的她生氣了,怎麼每次見到這個人,這個人對自己就是指責指責指責,難道除了指責,就毫無別的情分嗎
“你說什麼不是你說我不是你們圈子的人嗎”
“那林舒語呢林舒語總是你的好朋友把”
這關舒語什麼事情
花寂皺眉不解其意。
舒語,自然是自己的好朋友,只是不在一個班級,再說舒語班上有陸一諾,各有各的同學,沒什麼事情的話,她倆都確實很少碰在一起,可是,舒語怎麼了,又輪到他站在道德制高點制裁自己了
“舒語家發生那麼大的事情,怎麼沒見你一點表示”果不其然,葛泰生義憤填膺的樣子,像個正義的使者。
可是他的話之後讓花寂眉頭更縮,因爲花寂聽不懂。
舒語的爸爸出車禍了,傷勢較重,但不致命;
問題的關鍵是,陪車同行的人,還有一個女人,這麼多年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一個他女兒堅決不允許他再婚再娶的,毫無名分但是傾心陪伴這麼多年的女人,在車禍中喪了生。
花寂倒吸一口涼氣,什麼
花寂不傻,尤其是她有較強的共情能力。
即使不用葛泰生在這裏渲染包裝,花寂也非常清楚這件事能對當事人帶來的多麼大心理衝擊,
對舒語爸爸而言,雖說是意外,但他絕對在心理上是難以原諒他自己的。
倘若不是因爲還有林舒語的存在,他對這個孩子仍有監護人的責任,只怕悲憤欲絕而沉湎於愧疚中要跟着人同赴黃泉的,傷勢未好,而他的心更是不能在短時間裏走出陰影。
同時,對舒語也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眼下葛泰生最關心的應該正是舒語的心結。
花寂都不曾忘記,當年舒語淚眼婆娑,向花寂傾吐心聲,在她媽媽不知會她離婚又再婚的前提下,她是如何和父親決裂且抗爭了幾天幾夜,捱了最疼愛她的父親一個耳光,換來了父親真誠的道歉,以及“永不再婚”的承諾。
她在那個當下或許覺得自己是贏了,現在已經無從追究,舒語當時究竟知道不知道有這個阿姨具體的存在,還是她的猜測,總是她掐斷了她父親再婚的念想。
不知道,她這兩年有沒有改變看法,會不會內心動搖過,只是從未松過口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舒語爸爸至今未婚,一定是舒語夾在其中,沒有成全的原因。
舒語也是一個善良的小仙女,可能有她情感上的執拗的一面,但是誰會預料到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想必舒語當即也陷入了懊悔的深淵。
畢竟,這是一條生命的離去,是不可逆的過程,無法彌補傷害。
然而,任何一條生命的離去,有關或者無關,只要聽到了,總歸是能在心裏劃下深痕,讓人心裏難受悲嘆生命的脆弱。
花寂失魂落魄地騎車繼續往學校去,腦海中滿滿地都是葛泰生的責怪。
他說:“虧你還說自己是舒語的好朋友,你當她是嗎你和我們疏遠也就算了,她和你讀同一個學校,就和你隔着一個班級,她有什麼事清你居然不知道你關心過舒語嗎你配作朋友嗎我們都去舒語家了,就唯獨沒有你,我還納悶,你不至於這麼絕情吧,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來,問了羅喆瀚他說你估計不知道,我還不信,我今天看見你,我才知道你心裏壓根就沒有我們這些老友”
劈頭蓋臉的一通指摘,依舊沒有給她任何辯解的餘地。
花寂彷徨了。
她擔心舒語,這是一定的。
舒語現在怎樣了,自己能爲舒語做什麼呢
可她分明自己就是個泥菩薩,又可以爲其他人做得出什麼呢
花寂內疚了。
她確實沒有,沒有在新的學校,沒有和舒語像在初中一樣保持親近的關係,好像往往只是有需要的時候,纔會去鄰班找她解決問題而已。
其中也有鄰班不止有舒語,還有陸一諾的關係,她極不情願去人家班級門口招惹閒話,這些舒語知道嗎能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