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問題。”江塵渡沉思一下,語氣放鬆了一些,隨意問道:“你所陳述的故事,是真實的?”
“殿下可以試着編造一個出來。”阿賜聽到他這個問題,索性不看背過身,不看他。
他本來講出來這件事就已經是極限了,恨不能讓溫淮他們再死一次,如今還有人問自己真假,他實在有些情緒波動,控制不住。
他這態度,江塵渡心裏就知道答案了,自然也沒有再傻的湊上去問。
這事,在二夫人心裏是個陰影,在阿賜心裏也會是一個過不去的坎,不然他也不會下死手。
完全忘記自己來到永夏的目的是什麼,不計後果。
江塵渡嘆了口氣,眼看着跟阿賜聊的差不多了,如果在外面耽誤時間太久…恐怕一會阿彥又要多問幾句,他還要好好想想,一會該怎麼跟蘇衍歌說纔是…
阿賜該說的也說了,不想說的,也沒人能逼他說出來,江塵渡知道他們的聊天也差不多到此結束了,便不再多說,轉身回屋裏去了。
看江塵渡走了,阿賜緊繃着的心情微微放鬆了一下…說不緊張,是假的…
阿賜心裏突然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說不上來,一個想法就這麼冒了出來。
“夫人身體最重要…還是要多保重。”
江塵渡進到屋裏的時候,就聽到蘇衍歌說的這句話。
蘇衍歌聽見動靜,轉頭看了看,發現是江塵渡過來了,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李秋柔,繼續跟她說着話。
不過聽着意思,她這邊也是快收尾了,目前看氣氛還不錯,不知道阿彥跟這夫人聊了什麼,夫人的情緒看起來還算穩定。
“夫人最重要的是調整自己的心態,我說的話…也希望夫人能認真考慮一下,我們辦事,也不能只爲了自己的私情。”
蘇衍歌看見江塵渡進來了,就站起身跟二夫人說着,江塵渡既然說完了,自己也不用多停留了。
二夫人對着蘇衍歌有些複雜的緩緩點點頭,還是說明有聽進去她的話,並且可以穩住自己的情緒。
或許她覺得自己說的有理吧…蘇衍歌心裏暗想。
站起身走到江塵渡身邊,小聲問他一句:
“你問完了?”
“嗯。”江塵渡笑着輕應一聲。
看來進展順利,江塵渡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蘇衍歌不着聲色的打量他兩眼,心裏有數了一些。
既然他問出來東西了,自己應該也能知道一些,不過他會不會說實話就不清楚了…
思索着,江塵渡朝她靠近了一些,挑挑眉:
“要走嗎?”
“走吧。”蘇衍歌點點頭。
臨走時跟二夫人又說了兩句,這纔出門去。
二夫人的表情動了動,彷彿想說什麼一般,不過她現在開不了口,蘇衍歌也就沒想着問她,囑咐她好好休息以後,就跟着江塵渡走了。
剛走出房門,就見阿賜走了過來,看來是有話說,專門等他們的。
“阿賜公子。”看見他,蘇衍歌先開口說了一句。
“先生。”阿賜對着她行了一禮,又對着江塵渡行了行禮,不過沒開口問候。
江塵渡並不在意,看着他也是沒說話。
“我挺好奇,你跟江公子說了些什麼。”蘇衍歌似乎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語氣沒有在屋裏的時候,那麼嚴肅。
聽起來好像是普通聊幾句話。
阿賜此時眼神情緒也沒有半分的怯懦,大大方方看着她,又掃了一眼江塵渡,接着笑道:
“先生若是想知道,直接問江公子不就好了,又何須問我呢?”
“雖然可行,但是江公子不一定說實話就是了。”
蘇衍歌嘴角揚了揚,偏頭看着江塵渡,故意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
這話聽來是調侃,其實也是在暗說,她知道江塵渡會對自己隱瞞,但是隱瞞多少,就不知道了。
“那確實,我要好好考慮。”江塵渡也不惱,看着她溫和說道。
也算是承認了,我會告訴你,但是不能告訴你全部,不過蘇衍歌也不貪心,只要他對自己說的部分,都是實話,那麼就有用。
蘇衍歌之所以剛剛沒跟着江塵渡出來,就是知道他定是有私話要問,自己如果跟他一起,跟在屋裏的氣氛沒什麼兩樣。
或許,江塵渡坦白身份了吧?
一坦白身份,礙於他太子的身份,阿賜多少也會尊敬幾分,不過她想錯了,阿賜壓根就不在乎江塵渡身份是什麼,只知道他是祈天的人,就足夠了。
她以爲江塵渡詢問的過程會很輕鬆,實則並不順利,不過這些江塵渡怎麼可能告訴她?
“阿賜公子會着急嗎?真相可是越來越近了,有沒有想好什麼脫身的辦法?”
“我期待,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先生拿着證據來。”阿賜笑了,看起來輕鬆的很。
蘇衍歌一時間摸不準他的態度,不過現在雖說知道他就是兇手,沒有確切的證據,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他就是不認,讓你給證據,蘇衍歌也知道自己強迫逼供也是沒用的,而且,雖說知道他對二夫人的情意,但是…
又想起來阿賜所說的那個故事,蘇衍歌只覺得心裏沉重不少,終於是多餘的話說不下去了,轉頭對江塵渡說了句:“走吧。”
“嗯。”江塵渡點點頭,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變化,許是又想起來那件事的真假。
蘇衍歌不再多言,臨走時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阿賜,這才轉身走了。
而江塵渡在她身後,對着阿賜的眼神,擡手單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提醒他好好想想。
阿賜眼眸垂了垂,知道他是讓自己考慮一下,他保自己的事情…
可是背後的人…阿賜皺着眉心事重重,聽着他們出了門,離開,阿賜有些複雜的進了房間。
“……”李秋柔就看着門口的位置,看見他進來了,眼神躲了一下。
這舉動,被阿賜注意到了,心裏有些發堵,快步走到牀前,放慢動作,小心坐在牀邊。
這次…他並沒有去拉二夫人的手,低着頭不說話,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二夫人主動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阿賜心裏有點亂,感受到來自她手心的溫度,也許是觸及了心底的柔軟,他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擡起頭,嘴角強行扯了扯,笑的比哭還難看一些,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好笑,不過他也覺得自己不後悔…
“方纔你都跟他說了?”
“…”李秋柔搖了搖頭,看着他有些擔心。
“爲何不說?”她的動作讓他心裏痛意氾濫,擡起一隻手,想去摸摸她的頭髮,好像又想起什麼一般,苦澀放下。
“……”李秋柔看着他,手上用了一些力氣,阿賜的手背突然感覺被什麼打溼了…
是李秋柔的眼淚,她哭的很安靜,沒發出任何聲音,但是眼眶裏的眼淚卻是藏不住了,一直往下掉着。
阿賜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還是沒忍住,擡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輕輕的擦着她的眼角。
李秋柔不敢跟他對視,有些倔強的躲開他的手,轉到一邊去了。
阿賜看着她這樣子,笑了,不過聲音有一些顫抖:
“我無名無姓…是夫人說有我陪在身邊,是老天給的賞賜,便叫我阿賞…可我終究是陪你時間太短了…往後,恐怕不行了。”
“…”李秋柔聽見這話,似乎是聽見了什麼關鍵,眼淚汪汪的就轉過來看他,瞪大了些眼睛,好似再問他什麼意思。
“這件事,是我做的,跟夫人無關。”阿賜強行讓自己的語氣平穩,輕鬆說道:
“夫人心裏完全不用愧疚,人渣…就算我不動手,老天爺也會動手的…
只不過我提前做了個好事罷了。”
李秋柔說不出話,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有些着急的搖着頭,想讓他別再說了。
“前些天溫府的下人遣散的時候,金銀珠寶上交給了官府之外。
府裏之前的物件,他們拿的拿,賣的賣…我這兒…也有一些銀子,不少。
等這件事情了結以後,拿着銀票,帶着二公子…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越遠越好,過輕鬆愜意的日子…不必掛念我。
這事總要有一個了結的,不然沒完沒了,最後恐怕還會牽連你。”
阿賜說起這些,眼眶也有些泛紅,不過還是忍住了掉眼淚的衝動,看着李秋柔笑的溫柔。
彷彿就是再交代她一些普通平常的事情,又像是交代後事一般。
李秋柔聽出了他的意思,他這是不準備隱藏了…
本來他告訴自己,他找到人接應,再等兩天,安排好了,就可以帶着自己跟夫君逃走。
走的遠遠的,他們找不到…
出了永夏,去別的地方…不用再考慮這些事情…
可是現在他說的話,顯然是不打算走了…她準備幹什麼?自己主動把事情交代清楚嗎?
“走不了了…”阿賜知道她在想什麼,苦笑一聲:
“他們已經知道是我了…只不過沒有證據而已,先前我沒什麼嫌疑,還好說一些,現在他們可盯我盯的緊!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