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門“昂”的一聲打開,從外面刺進來的光線讓他眼睛有些不適。
那並不是日光,而是油燈的光芒。
一名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將半碗水放在他的面前,水很亮,他不顧姿態地喝了起來,“你們還沒有審問過我!”他掙扎着對獄卒說,“你們必須拿出證據才能定我得罪!而且我說的不是謠言!”
回答他地,是一聲“咣”的關門聲響。
黑暗再次將他席捲,嗅着稻草上的尿醒味,他再次俯身躺了下去。這裏的味道他已經適應了,因爲他渾身都是這個味。
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他睜開了眼睛。
剛剛獄卒爲什麼只拿進來一碗水?
這間囚室中可是關押着兩個人的!
一種孤寂感在心裏升起,他終於知道自己內心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了!
利羅姆!
利羅姆這個傢伙今天沒有說話!
每天都會把這一輩子說上一遍的利羅姆今天沒有說話!這可是一件稀奇事。海吉維·亞克爾已經適應了利羅姆每天的抱怨和講述了十餘遍的故事。
甚至,他已經清晰記住了故事中的幾個人名,莫亞、比德克斯、下流痞子……他說的都是死人。
想到死,海吉維·亞克爾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利羅姆不會已經死了吧?
在黑暗中,海吉維·亞克爾艱難地移動起了身體,他來到了這間潮溼密室的對面。
他看不清對方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利羅姆,”他對着牆壁嘶啞地喊。
沒有人回答他,他伸手去摸……
然而卻是摸到了一片虛無!
利羅姆不見了,與他關押在一起長達十餘天之久的利羅姆不見了!
已經死了嗎?
還是在自己睡覺的時候被人帶了出去?
他昨天還說了一整天的,按照他的狀態,應該還能在這裏再說上一年,可是……唉,海吉維·亞克爾嘆出了一口氣,他在心裏大致有了推測,不管利羅姆怎樣,獄卒是不會把他放出去的。
聽利羅姆自己的敘述,他曾經也是一名斥候,而且是探索無盡森林的斥候。
海吉維·亞克爾的腦海中又浮現了利羅姆重複了無數遍的故事:
“我們斥候小隊一共一百人,哦,我錯了,一百人足可以稱作是斥候中隊!我們百夫長說,只要完成這件任務,王國就會冊封我們爵士頭銜,雖然只是一個名譽頭銜,但回到家鄉的時候也算是有一個交代。有了爵士頭銜,找婆娘可就容易多了。”
“唉,我可能受到了比德克斯的影響了,沒辦法,在這裏關着,確實會總想婆娘,天天都想,睡覺也在想。嗯,還是讓我們把話題轉到無盡森林吧。”
“海吉維,你知道無盡森林中有什麼嗎?當然,有森林狼、火焰犀牛、鬼面蜘蛛這樣恐怖的魔獸,我想說的並不是的這個。接下來,我將告訴你關於我們斥候小隊的祕密。”
“迷霧,全都是白色的迷霧,在前兩天的時候,我們就碰見了一羣颶風狼,沒有見識的凱羅米非要說那是森林狼,最後,我砍下了颶風狼的腦袋拿到了他的面前,他纔看清那頭颶風狼只有家狗的大小。抱歉,我必須爲我的謊言道歉,是我們的百夫長大人砍下的颶風狼的腦袋,我只是跟在後面對着死屍補了一刀而已。”
“第一天我們只是碰到了一羣颶風狼,擁有四級武士實力的百夫長大人殺死颶風狼王之後,那羣颶風狼崽子就都跑掉了。第二天就不一樣了,我們撞見了一頭大地之熊!那可是高級魔獸啊!七級魔獸還是八級魔獸?原諒我的孤陋寡聞吧,雖然只有一隻,但它必然是大地之熊啊!在迷霧中,遠遠看見他五六米高的輪廓之後,機制的百夫長大人就下達了逃跑的命令的。”
“當然,除了我們百夫長大人和少數幾名騎兵騎着奧丁戰馬之外,我們其他沒有經驗的斥候只配騎普通的戰馬,所以我們必須讓馬兒時不時地修養一會兒,畢竟無盡森林裏面無時無刻都充斥着未知魔獸的吼叫聲,馬兒們可都是被嚇壞了。”
“比預料的晚了一天的時間,在第六天的中午,我們找到了無盡深淵!”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大家都死了,死在了一個黑袍人的手中,他是亡靈魔法師,見鬼的亡靈魔法師,他一定殺死了所有人,嗯,我沒有去看他們的結果,因爲當我的馬兒見到那名亡靈魔法師的時候,就發瘋似地逃跑,我完全控制不住!請原諒我吧,只有我一個人回到了無盡長城。”
“後來我被帶進了長城總署的颶風堡中,一名軍團長大人親自聽我講了一邊無盡森林裏的故事,然後……他就之說了一句話——你在傳播謠言!”
“再然後,我就被關進這裏了,一直關了三年,咦,你也是謠言罪哦……”
海吉維·亞克爾回憶到這裏,忽然抓到了利羅姆故事中的重點——亡靈魔法師!
那些枯井中的死屍,不就是亡靈魔法師所爲嗎?
想到這裏,海吉維·亞克爾完全可以確定了,長城總署裏面的軍團長大人一定知道關於亡靈魔法師的內情!或者說,他們是與亡靈魔法師一夥的也說不定!
囚室外再次傳來了腳步聲,門被人打開。海吉維·亞克爾虛弱轉身,看着兩名獄卒向他走來。
手臂被人架起,他終於被人帶出了這件囚室。
是生是死,應該就在今天揭曉了!
他們帶着他向上走去,直到走進光明。
海吉維·亞克爾不敢睜開眼睛,白色的日光刺得他雙眼火辣辣的。
又是一間密室,他確定自己被帶到了一處不通風,陰暗的密室,只有一支蠟燭點燃。
這時,他纔敢睜開眼睛。
很多人,陌生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除了那個被鐵鏈鎖住的……利羅姆!
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見利羅姆的樣子,駝背,皺紋鋪就的慘白麪孔,瘦的只剩一副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