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二百六十六章 美好的你與美好的我(2)
    布老頭輕輕地嘆息,眼眸低垂,說話的模樣,像是在咀嚼一塊又硬又粘的飴糖。

    “要是早些年,也不會偷這個懶,上來更不囉嗦,江湖人能動手就不動嘴。離開江湖的久了,人也老了,可以鬆快一些,就不想勉強自己。”

    葉雲生居然還挺理解,和氣地說道:“其實沒有深仇大恨,何必生死相拼?”

    “有的,怎會沒有?”

    “晚輩做了什麼?”

    “隆中山裏,有個寨子,裏面一位婦人和一名女娃兒,叫人給害了。”

    葉雲生沉默了下來。

    “欠了債,就不能不讓討債的來找。”

    布老頭微微側過身子,將一邊的肩頭對着葉雲生。

    葉雲生右手按在劍柄,將奈落往下壓了一壓,手腕反了過來,手肘略微擡了一點,將將與肩齊平。腳下已踩住了樁,一前一後,前腳尖正對着老頭。

    兩人明明相距二十餘步的距離,可在一旁的宇文清河眼中,好似面對面,近在遲尺。兩人的氣勢對衝,相互碰撞,竟讓她感覺到身子上像沒有穿衣服被寒風吹了一記。

    午後的天氣格外的暖和,風也輕緩,街上本有許多人,可這時全都退讓到了兩邊,在兩人的身後,遠遠地躲着。

    甚至有的已經去找捕快了。

    可葉雲生和布老頭都不管這些。

    也沒有精力管這些了。

    葉雲生幾乎將一身的明光照神守全部提了起來,罡氣內斂,外表絲毫看不出來,只有灌注在奈落之上的內力,使得劍在鞘中,已發出了清脆的劍鳴聲響。

    遠處的布老頭像個出來曬太陽的普普通通的老頭兒,拄着木棍,眯着雙眼。

    他明明沒有一絲動彈,可躲在後邊的路人卻發現他的影子不停地晃動,幅度極小且快的變化,十分怪異離奇。

    雖然認識葉雲生的時間並不長,但宇文清河見過他好些次比武廝殺,就算是與天王老子李奉先決鬥,都沒有現在的這股威勢。

    他好似根本沒有顧忌這裏是長安較爲熱鬧的長街,也沒有在乎周圍的世俗中人,以及之後隨時將至的麻煩。

    只是順其自然的,由着氣勢自然而然的不停地攀升。

    布老頭忽然動了。

    就在宇文清河看着葉雲生,等着看他能將這股氣勢提升到何種地步的時候,對面的老頭竟先發起了攻勢!

    兩人相距二十餘步的距離,這老頭腿腳未動,反而先提起了手裏的木棍。

    這根木棍比劍都短,只較手臂稍稍長了些。普通人家用來撐起窗子的杆兒,那般長短,任誰也不知道,這根短短的木棍,真是被布老頭拿來支窗子用的。數不清多少年了。

    隨着木棍被提起來,筆直地指着葉雲生,布老頭化成了一道殘影,在場之人,只覺的兩眼一花,老頭已經站在了葉雲生的身後。

    五步之內。

    嚇得原本躲在葉雲生身後稍遠處的圍觀之人,一鬨而散。

    …………

    自從刺殺那個販面郎失敗,顏面丟盡之後,尤其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了四碗麪,還硬生生地都吞了下去,懷緣就有些意興闌珊。

    帶着家中高手回到許州,守着本分,將以前明面上的生意都交還給幾個兄弟打理,這幾個被雲五靖打得面目全非的兄弟,雖然都破了相,但照看生意是半點問題沒有。

    家中金書要命的買賣,懷緣親自看管,挑着穩妥的下手,近些日子倒也風平浪靜。

    但就是老麼,絡絡啊,真個要命。

    起初回來了,整日裏跟檜哥兒膩在一塊,後來乾脆搬到外面去住了。住了半個月的光景,兩個人鬧起了彆扭,檜哥兒不回去了,每晚每晚地流連在花坊青樓。

    也回來,只不過淨爲了向絡絡要銀子。

    午後的天氣格外的好,她本坐在院子的一角,捧着茶湯出神,被一陣暖洋洋的風給吹得回過神來。便想將最近的煩心事都拋在腦後,耍一趟劍,出一身細汗來,先個痛快一場。

    她踢掉腳上的木屐,不顧灰色的襪,直接踩在地上,去屋裏拿了拘命符,在院子裏擺下劍樁。

    檜哥兒搖搖晃晃推開家門,就見到她在那兒呼呼風聲地舞劍。

    以往她舞劍,總是不聲不響,靜悄悄的,不見光懷家的絕技,誰要是練起來聲勢驚人,虎虎生風的,那肯定有問題!

    檜哥兒也不懂究竟,只不過自小在懷家,看得多了,早就習慣了。

    刺殺的劍法,必然陰柔至極。此刻絡絡舞劍的模樣,在他眼中,更多爲發泄,他在邊上一直看着,等她收了劍,才走過去。

    “今天看你練劍與以前不一樣,是不是練到了更高的境界?”

    “怎會如此容易,只不過是按着心意瞎耍了一通。”

    “瞧你,都出汗了。我去給你弄點水,洗一洗!”

    說是如此說,但他沒有動,反倒是絡絡一派乖巧的模樣,去燒水,準備浴桶,給他將水都準備好了,伺候他脫了衣物。

    等他坐在浴桶裏,她才紅着臉,把自己脫得光光的,也進了浴桶。

    隨着她跨進去,檜哥兒往邊上讓了一讓——但浴桶就這麼點,很快就挨在了一起……她氣喘吁吁地給他擦着身子,別說臉,甚至脖子都紅了,滿目情絲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伸過去手,過了會兒,她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口;而他,低頭看着她露出的脖子,流露出一股厭煩的,嫌棄的神色。

    水很快就涼了下來,兩人也不再泡着,都擦乾了身子,套了單衣,在牀上靠着。

    絡絡在他身上靜靜地靠了會兒,很快就瘋狂地親吻他,最後被他按着腦袋,湊了下去。

    檜哥兒原本想留着一點,晚上去找新進認識的一個姐兒,江寧府來的,被賣進了勾欄裏。後來幾經輾轉來到了垂柳院。

    這姐兒臉蛋身材皮膚都不如他懷裏的絡絡,但有一樣,絡絡這輩子都無法相比。

    她極賣弄地,薄脣柔舌之間極盡纏綿,最後讓他渾身抖了幾抖,發出一聲不明悲喜的嘆息聲。

    他垂下目光,見她討好地笑着,並不走開,躺在自己懷裏,便又是嘆了一聲。

    “絡絡,你爲什麼總在練劍?做一些別的事情,不好嗎?”

    “我要報仇呀。”

    “給誰報仇?”

    “當然是給我爹爹了,我發過誓,我一定要給他報仇的!”

    “那人……叫什麼?”

    “布老頭。”

    “沒有名字?”

    “以前的江湖人,都這麼喊他。”

    “他到底有多厲害?”

    “武功有多高,本領有多強,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我知道我爹當年爲什麼要挑戰他。”

    “哦,因爲什麼?”

    “我們不見光懷家,要說殺人的本事,江湖上的人還都服氣,但說到武藝,卻不能服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不見光本就是靠暗算偷襲殺人,技精於此,反倒讓江湖人忽略了不見光的武藝。”

    “哎,爹爹當年不甘心家傳武藝《天涯懷歸劍術》被江湖人貶低,入不了一流的境地,便到處找人切磋決鬥,要爲這一門劍術在江湖上正名。”

    “因爲布老頭很強,所以家主要挑戰他?”

    “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其實都有公論,就那麼幾人……去找別的,即便勝了,也不會被江湖中人認可。爹爹想站到山巔上,一覽衆山小,就不能挑一座矮了的山。”

    絡絡坐起身子,板着自己的腳丫子,她的腳光滑,雪白,線條柔和,又可愛,又精緻。她想起了曾經有個莽撞的,不講道理的,無法無天的傢伙,曾經肆無忌憚地玩弄過。

    她有些不敢去想這個傢伙。

    “老一輩幾個,布老頭是和中州劍無二齊名的人物。據說他化天下棍法七百五十六式爲一招,無人可擋。爹爹當年,就是死在這一招之下。”

    檜哥兒全沒興趣,心裏想着如何問絡絡討要些銀子。

    他隨口應付着說,“這布老頭,怎麼現在都聽不着消息了?”

    絡絡伸了個懶腰,她的腰身很細,又柔軟,可檜哥兒看了絲毫不動心,再沒有最初的那種沉迷與激動。

    “很早的時候,他就退隱了,沒有正式的退出江湖,就那麼消聲滅跡,誰也找不着了……”

    “死了?”

    “不會,這種人,不會無聲無息地死去。定是窩在哪個僻靜的地方,把江湖中趟過的血雨腥風,慢慢地晾乾曬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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