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二百六十七章 美好的你與美好的我(3)
    記不清有多久,自己這一根棍子敲打出去,哪個還能完好無損地站着。

    稀疏的白髮因太急太銳的風而變得亂糟糟,短棍筆直地指在身前,與臂齊平,與肩齊平。

    到了這時,紋絲不動。

    方纔這一棍打出來的時候,曾晃過幾晃,若是旁人看得仔細,看得清楚,大概也只會覺得不過如此——當然,事實上,在場旁觀的諸位,沒有一個人看見,視野裏最多是人影一閃……

    也不會有人知道,就是這晃了幾晃敲打過去的一棍,融合了天下棍法七百五十六式。

    耗費了一個習武天才的大半生。

    多久沒有被人擋住了?

    布老頭潛心思索,毫不理會身後的葉雲生。

    時間過去的太久,都記不清楚了……

    是華山養氣劍的那一位隱士?

    還是東禪的聖武僧?

    這麼年輕的,記憶裏,似乎沒有。

    布老頭徐徐轉過身來,又將木棍拄在了地上。

    葉雲生亦轉過身來,垂着,猶在顫抖,喋喋不休的劍尖。

    相較於他一副如臨大敵的謹慎模樣,布老頭則是風輕雲淡的做派,從頭到腳給人的印象非常的鬆弛。

    一開始葉雲生還不能確定對方是哪一位名家前輩。

    等布老頭使出一招,擦肩而過,那晃了幾晃的棍頭,差點晃開了他的長劍,差點擊打在了他的身上,險之又險的被他用劍脊劃開了棍頭。

    他才確認無疑。

    兩人兵器交鋒,只不過一招,他就覺得好似與人鬥了百餘招,渾身透着一股疲乏,原本柔軟的身子各處都是緊繃的。

    “布老頭!”

    也是,天下用棍的名家,除了這一位,誰還有這份功力?

    “把酒葫蘆還給我。”

    葉雲生拿了劍樁,緩緩擡起劍尖,另一隻手解下腰上的酒葫蘆,拔去塞子,慢慢地喝了一口酒。

    可把布老頭饞得喉嚨直抖。

    酒葫蘆拋了過去,物歸原主。

    布老頭激動地,一隻手在葫蘆身上撫摸,像個小孩子搶回了最心愛的玩具,那叫一個愛不釋手。

    他連喝幾口酒,皺着眉頭問道:“這什麼酒?”

    “長安街頭的土燒。”

    “你好歹算是天下第一流的劍客,就喝這樣的酒?”

    布老頭不在乎穿的,不在乎喫的,偏生對酒要求極高。

    晚輩這些年過的稍稍落魄了些,也習慣了平常的日子,安貧樂道,不覺高低好壞,唯有順心自在。

    說話間,他手中的奈落安靜了下來。

    布老頭渾濁地雙眼再一次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掛上酒葫蘆,側過身子。

    七百五十六式棍法融會貫通,化成了一招。

    天下人皆擋不住。

    除了那麼幾個,屈指可數的高手。

    很早的時候,那是還在江湖中不覺寂寞的日子裏。有個徒兒問過他。

    若是擋住了,該如何?

    布老頭那個時候還是火爆無比的脾氣,直接一棍子敲打過去,打得這個傻徒弟嗷嗷直叫。

    還能如何?再請他喫一棍,一棍打不倒,就再一棍!你以爲這是幹啥?

    某是來殺人的!

    棍子飛了起來,連同持着棍子的老頭。

    像一陣風似的掠了過去。

    葉雲生不敢用劍鋒去擋,去斬,即便他手中是難得的寶劍——剛不可久,布老頭這般威猛無雙的一棍子打過來,就算斬斷了他的棍子,奈落也不見得能好。

    他將寶劍使得如同一根鋼鞭,剛中帶柔,筆直地自下而上,像是要劃開面前的空間,氣勢如虹地打了上去,正好將棍頭打開。

    兩人又是一個錯身。

    布老頭整個身子伏低來,棍子連連向葉雲生雙腳敲打下去。

    他絲毫不退,把個長劍使得像掃把一樣,左右來回,將短棍一下又一下地揮打開去。

    十餘下後,短棍突然斜斜地刺出來,他好似早有準備,一個偏頭讓過去,橫拉長劍,轉動腰身,一個大擺橫斬,幾乎要將布老頭攔腰斬成兩斷!

    布老頭方纔還刺空的短棍不知怎麼地就縮了回來,垂直砸下,正對着葉雲生的手腕!

    原本絕對無法收住的劍勢,電光火石間突生變化,他也不變招,只順水推舟,隨着轉身橫斬的勢,右腳猛地一出,左腿跟着前去,整個人便隨着劍身躥了出去。

    短棍在他身後揮下來,砸在地上,石子兒四濺,有一粒飛地極遠,偏又極準!從長街另一頭跑向這邊的好些個捕快,其中一人捏在手上的鐵尺被這粒石子打了個正着。

    鐵尺飛了。

    人仰天跌倒,被同伴扶起來一瞧,虎口裂開,血流了滿手。駭得這些個捕快掉頭就跑。普通百姓不知深淺,他們可都是江湖中人,不過是身在衙門罷了,這種廝殺打鬥別說去管,就是看個熱鬧,都有可能留下一條命來。

    葉雲生回頭看了眼,大大方方的,對身前的布老頭,毫不在意。

    好似之前布老頭對他的那種的姿態……

    “這裏到底是長安,捕快雖然不算什麼,但過不了多久,就能把長安的名家高手都給喊來。”

    “那又如何?”

    “正是痛快的時候,何必要被這些人打攪?”

    “人老了,就是容易生長個東西。”

    “什麼東西?”

    “一個叫‘懶’的東西。”

    “晚輩還要在此生活,惹出偌大的動靜,何苦來哉?”

    “你我還在相鬥,生死一線之間,你想着往後的日子,是有信心對付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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