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雲中劍(10)
    梁介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邊,說道:“我們出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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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還沒有開口,邊上同在一桌玩的江湖人已經有三人站了起來,其中一人說道:“閣下莫要壞了賭場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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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介與幾人玩了半天,知道他們互不相識,另一個人腰上挎着一柄短刀,這時已經按住了刀柄,厲聲說道:“賭坊裏哪有強要人出去的?想耍橫嗎?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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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靜鬧的大了,邊上幾桌的江湖人都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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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說道:“在下清風門徐貴,這位朋友,徐某不知你有什麼性命交關的大事,但請莫要壞了大家的興致,破了賭坊裏的規矩。現在走,我等就當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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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已在人羣外邊了。至少有十餘人圍住了梁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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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這些人裏或許有幾個是與賭坊背後勢力有關的,但大部分人,只是不想有人在賭坊裏邊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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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惹事,多是叫罵推搡,可能打個桌爛椅碎,有人勸阻的情況下,最多相互揍個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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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對於江湖中人來說,有內功修爲,手拿鋒利的刀劍,動輒毒藥,暗器,別說勸阻,這賭坊裏多少人?如此擁擠的情況下,當事人死便死了,邊上的人呢?能忍受莫名其妙斷手斷腳,殘廢一生?或者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被突如其來的一把飛刀給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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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中的規矩,是千百年下來,自然而然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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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規矩在歲月的沉澱中,讓越來越多的江湖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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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又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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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能冒犯,只是冒犯的代價,很多時候,並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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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在心裏暗道:“終歸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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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坊裏的江湖人開始還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個,等這會兒被惹得圍了過來,即便有幾個心裏不想不願的,但就這些已經圍住了梁介,或是按住兵器盯着人羣裏動靜的,也可看出幾乎佔了賭坊中的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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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梁介身邊至少二十餘人,圍成四圈,但凡有個言語衝突,或者主動拔劍,這些人立馬就會動手,不會顧及他只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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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介心裏害不害怕,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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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葉雲生知道這位師弟是個守規矩,講道理的人,他一定是不會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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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萍水相逢,無冤無仇的江湖人,又不是他們殺了綠綠,他如何能肆無忌憚的出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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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梁介被逼無奈地說道:“行,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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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江湖中並無名號的碌碌之輩,感覺像是獲得了一場勝利,聽了他服輸低頭,不免洋洋得意,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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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着的江湖人讓了一條道出來,依然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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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靜地,從兩邊江湖人的視線中,走過,直到見着靠近門邊的葉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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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身後就是那高高的,垂掛下來的門簾,深藍色,上面有一隻巨大的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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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是被趕了出來,多少是灰頭土臉的,見了師兄,梁介不免有些慚愧,且還見着珠珠和青青臉上慌亂害怕的神情,不由得更是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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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卻笑了出來,剛到江湖中來的年輕人受不了這樣的丟臉,他是過來人,要說丟臉,天下間,還有誰是叫“人間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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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自己的師弟,是從小帶他離開梨山教他本事的昱王劍師父的關門弟子,他這個做師兄的,便看不得師弟受這些委屈,看不得他低落,看不得他在江湖人面前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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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說要先出去的葉雲生,卻在門邊的位置,開始向裏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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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梁介擦肩而過,在師弟驚訝的臉上輕輕地安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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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江湖人分開的那條窄小的道依然還在,他就從這條道上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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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的人依然虎視眈眈,兵器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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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風門徐貴擋在他的面前,問,“你也要壞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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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是壞規矩?我只是好意相邀。對了,忘了介紹,在下道號天行子,俗名葉雲生,江湖人稱‘人間無用’,座上兩位恩師,分別是河東昱王劍,還有上清派觀雲道長。”他平靜地說,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似乎周圍的雜聲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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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擋在他身前的徐貴面色一變,目光徐徐落下來,盯着他胸口的雲中劍,喉嚨裏好似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想說幾句,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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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盯着他,問,“不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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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忙不及地閃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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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卻不急着走,只慢慢地巡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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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胸口的,是不是雲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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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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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去年南海懸佛九難就死在他的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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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不假,因爲在年初,江湖上就開始流傳‘人間無用,十年河東’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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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的道一點點寬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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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後長條包裹甚至都沒有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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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鬆開劍柄,有人將手從懷裏拿了出來——暗器仍然在裏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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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有人不服氣地叫道:“上清派高人就能不講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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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目光靜如止水,在平靜與從容中,有讓人不能對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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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瞧着那說話的年輕人,從頭看到腳,龍首吞口的大宋新劍,二十多年前被江南鑄劍堂推出來,就受到許多劍客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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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年輕人的師承一時間難以判斷,但他最擅長的劍法一定是亂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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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膝低肘高,力沉過多,大概是練劍之初未有名師指點,故而劍樁練的鬆散了些,想來你與人對敵之時,對這一破綻也是清楚的,所以故意將劍柄沉下三寸,好讓自己出劍時壓下劍樁。可力沉過多,劍樁雖壓實了,但靈動不足,加上你使的是亂披風劍法,劍旨以勢撲人,身法一旦遲滯,又如何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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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被葉雲生說了通,靜心思量,不知不覺間,已是滿頭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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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衆人見了,哪裏還不知道這人被葉雲生給說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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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年輕人連劍都未出,兩人也互不相識,只一個照面,就能看出他要使的劍法,自小練劍養成的缺漏,還有改善之後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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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人能辦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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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暗地裏還有些想法的江湖人,一時間如同被冷水撲面,不管是切磋還是挑戰,都熄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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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卻像是閒話家常,根本就未在意方纔做了一件如何驚世駭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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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邊已經看不到想要阻止的江湖人,許多人都坐到原來的位置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則退到一邊,也不敢再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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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走到了先前梁介玩牌九的那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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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手上這些籌碼,都給兄臺,只想請兄臺一同去東邊小樓喝杯水酒。剛纔我那位師弟,其實就想與兄臺交個朋友。我也是喜好交朋友的,不知兄臺願不願意賞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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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人去喝杯酒,在賭坊裏,豈非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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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江湖人,見那人站起身子與葉雲生行禮,一同走向外邊,便都招呼人再繼續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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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沒有破壞江湖規矩,也就不存在被大門大派的高手給欺負了,更不用找朋友找同門來尋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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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安無事,一切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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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介跟着葉雲生走到外邊,被落日餘暉閃了閃眼,無比敬佩地說道:“師兄,你可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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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雲生看着天邊的晚霞,覺得浪費了好多時間——在那昏暗嘈雜,無趣而又墮落的賭坊裏面消磨了半天,還不如在樓上品酒,看雲捲雲舒,日落與晚霞,來得愜意逍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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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上一些年,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他淡淡地與梁介說道,其實是衷心地希望這位師弟,在江湖中的日子過得精彩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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