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葉雲生與他並肩，同走在前，“曹兄是做什麼的？”
</p>
“喫山海的江湖浪人。”
</p>
“看你之前的下注，不像是喫山海的。”
</p>
“不像嗎？”
</p>
“是啊，倒像是喫大戶的。”
</p>
“唉唉，這話不可胡說，小人還想在此間多玩上些時日。”
</p>
和梁介同一桌玩牌九的這位江湖人顯然沒有說實話，或許連報出來的名字都是捏造的。走江湖的，誰會沒有兩三個名字？
</p>
葉雲生並不奇怪，這人不想參與其中，又不得不跟了出來，言語中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實屬平常。
</p>
等上了樓，重新擺開一桌，他把手裏贏來的一袋銀子丟在曹侑面前，再敬酒。
</p>
“這些銀子，略表心意，與曹兄交個朋友，萬勿推辭！”
</p>
梁介跟着舉杯，笑道：“能在一張桌子上一同輸錢，也算是緣分，在下樑介，江湖人稱‘疾風劍客’，敬曹兄一杯。”
</p>
曹侑苦笑道：“這話有些晦氣，小人還準備翻盤呢！”
</p>
幾人一通喝下來，梁介放下酒杯，稍稍向前探出身子，“曹兄，可以跟我們說說了吧？”
</p>
曹侑心思也定了，說道：“昨日我與那人正巧坐了一桌，從午時開始，一直玩到傍晚。我回客店裏隨便對付了一口，回來的時候，位置還在，坐下又玩了幾手，那人就回來了，還帶着一名女子。我常見這女的在小樓欄杆邊閒坐，當時也沒在意，青樓賭坊都是一家，時常有人帶了姐兒來玩。”
</p>
他說到這裏，看了看桌上的兩名女子，青青面色平靜地聽着，珠珠喫着桌上的小菜，神情卻有些低羞。
</p>
“白日裏的時候，這人手運極好，沒怎麼輸過，總共贏了兩三百兩銀子，晚上再玩，和白日裏正好相反，就沒怎麼贏過。到了一更天的時候，我估計他輸光了，站起來要走。我聽見那姐兒說了句，‘奴家正好睏了，想回去睡覺呢，三郎不如早些去休息，明日再贏回來！’”
</p>
說到這裏，桌上的兩名女子面色都有些變化。
</p>
“那人聽了，便說，‘你這婆娘，害我走了黴運，輸了整晚，還如此無情要趕得我走，嫌我沒了銀子？罷了，叫你重新投胎，做個好人！’然後那人就動手了，兩隻手捧住姐兒的臉，提拉了一下，再鬆開手，那姐兒就在地上躺着了。”
</p>
梁介徐徐呼出一口氣，摸到酒杯將杯中酒往嘴裏倒進去。
</p>
“後來呢？賭坊裏那麼多江湖人，眼睜睜看着他跑了？”
</p>
“怎會呢！”曹侑失聲說道，又無奈地搖着頭，“後邊一桌玩骰子的，正好有一名捕手，拿了鐵尺就要押他，我其實也準備動手，可看到那人出手之後，便不敢動了。”
</p>
梁介問道：“那人武功很厲害？”
</p>
曹侑咬着牙，露出驚恐的神色，定了定神才說道：“他使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武功！那簡直是神仙法術！”
</p>
同在一桌的青青與珠珠只知道事情的大概，但這裏面的細節，卻一直不曾得知，這時候也聽入神了，感到了微微的驚悚。珠珠放下筷子，屏住氣息，等着曹侑繼續說下去。
</p>
“我只看到這人掏出一張黃紙，飛快地貼在捕手持着鐵尺的手上，然後退開去，接着捕手的整隻胳膊都炸裂開來，變成了血肉碎末，濺得到處都是。”
</p>
</p>
梁介怒道：“不管這人使的什麼妖法，又不是江湖爭鬥，如此胡亂殺人，縣衙不管嗎？還有，爲何我們今日到此，沒有一人說起此事？連賭坊裏也是如此，昨日剛發生這般慘況，今日還有那麼多人興致勃勃地耍錢？”
</p>
曹侑嚅嚅無語，還是葉雲生在旁勸道：“不必如此，賭坊是打開門做生意的所在，不好管這事，再說，即便是官府也不願管這事，更不用說只是此間一處小小的賭坊了。”
</p>
梁介還是氣不順，“可裏面這些江湖人呢？方纔圍住我的時候，可不是如此怯懦自私的模樣。”
</p>
葉雲生淡淡地笑了笑：“那人都逃了，這些江湖人難道還去找他？可能也只有那位捕手的一些江湖朋友會去找吧。”
</p>
曹侑對他抱拳說道：“道長明見，我等江湖不入流的浪人，哪裏敢管這等閒事！”
</p>
梁介道：“你可知那人姓甚名誰？”
</p>
曹侑搖頭道：“我與他只是同在一桌耍錢，未有請教，故而不曾知曉。”
</p>
梁介苦惱地道：“可惡！連名字也不知道，卻該如何尋他？”
</p>
青青本垂着頭，看着擺放在桌上的一隻白白淨淨的手掌，對他們談話，狀若無關於心。葉雲生卻摟住她的腰身，笑着，問她：“青青姑娘，定是知道的。”
</p>
她倉然擡起頭來，“奴家如何會知道？”
</p>
葉雲生道：“這裏你與綠綠姑娘最是親近，她獨自請了客人去賭坊，定會與你說一聲。豈有與客人出去，而不留姓名的？”
</p>
青青見他把事情說得清楚，心知爭辯不得，有心不說，但又想到那賭坊裏如此多氣勢洶洶的江湖人都怕他，便知道惹不得，一時間猶豫在他懷裏。
</p>
葉雲生笑着說：“看來你也不知，那只有找你家婆子來問個清楚了。”
</p>
青青瞪了一眼珠珠，珠珠倒是極乖巧地捂着嘴，她這才說了：“聽綠綠說，那人叫張陽，從江南雲遊至此。”
</p>
梁介道：“師兄，此人既然會這等妖法，在江湖上定然不是泛泛之輩，你可知此人根腳？”
</p>
葉雲生點頭道：“他所使的倒不是什麼妖法，而是五雷法，屬道家內修，乃是神霄派的絕學，以天人感應與內外合一求道。你不是道家中人，不清楚倒不奇怪，這看似妖法，其實用了煉丹時所生的石沙並以內勁催動，成炸裂爆破之術。”
</p>
梁介咦了一聲，道：“神霄派不是這些年新興的道家流派嗎？聽說與上清多有爭端？”
</p>
葉雲生道：“沒錯，箇中究竟，一時半會難以說清，神霄派的丹砂符籙極爲玄妙，江湖中一般人要是遇到，絕難抵擋。”
</p>
梁介又喝了一杯酒，卻是一點醉意都無，只有滿腔的怒意，“既然知道是哪個，就好辦了，總能找他出來！”
</p>
當下幾人不再談論此事，說些閒話，喫喝一陣，曹侑酒足飯飽就告辭而去。
</p>
葉雲生找了個機會，低聲問梁介，“你遲些睡哪？”
</p>
“當然是睡樓上。”
</p>
珠珠滿面酒意，紅霞在臉蛋上邊十分惹人憐愛。
</p>
葉雲生笑了笑，道：“那就喝完了酒，好好休息一晚。”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