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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通道隨着時間流逝,而變得越來越寬敞,卻是與人所走的道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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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時候,感覺整個江湖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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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雨出生,並慢慢長大,這個江湖好似變成了另外的一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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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江湖中威風八面的人物,那些精彩動人的英雄故事,盡作了街邊巷口的茶餘飯資,再也沒有往日裏的憧憬與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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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悟了道,練成了劍法,可所處的天地,卻還是那一座小小的院子,與東市街邊的麪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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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曾經和阿譚爭吵時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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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離開家,不是要回到江湖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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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苦也罷,衰也罷,悲也罷,至少讓我知道,我能做個什麼樣子,我要對自己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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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儘管發生了諸多意外,腳下所走的路卻沒有改變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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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還是我。
一秒記住> </p>
“你,啊,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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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生聽見她問,卻沒有說什麼,撐着牀沿的一隻手擡起來,摸了摸,宛如長在了他肩膀上的一隻腳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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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幃是紅色的輕紗,臨時掛上去的,之前那晚他沒有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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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紗擋住了透窗而入的月光,裏面的人在紅紅的光色裏變得朦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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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裏或許有美豔,有激情,有爽快,有瘋狂,有男女之間的諸般情緒,卻唯獨沒有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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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他了解江瘦花的頭髮的長短與鬆軟,耳垂的大小與厚薄,肌膚的溫度與幹滑;他也掌握江瘦花的腳的尺寸,包括連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許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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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一些女人,在記憶裏很難褪色,哪怕他努力地想要忘卻,也總能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從灰暗模糊變得清晰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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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很難忘記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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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總能夠想起她們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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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這隻腳丫整體扁平,稍顯僵硬,腳跟兩邊有些粗糙,腳掌略厚,腳趾短並多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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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從她精心裝扮的臉上難以看出年齡,但只憑手上的這隻腳就能判斷,她應該二十七八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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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奴家還以爲你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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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癢了,可掙扎不開,便想他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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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她就覺不到腳上的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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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的腳,也是有些平的,但很小,腳趾勻稱,一隻手能夠很好的把玩——自小修內息,練輕功,所以腳掌很柔軟,也沒有生繭,皮膚極好,便如蘇州的楊柳嫩芽。
區別很大,所以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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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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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青青的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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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喝酒的時候,他看出來,其實梁介對她是看不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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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綠都死了,你也不說,更不管,還帶着如此年少的珠珠來這裏,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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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位一看就是正經江湖人,奴家也是相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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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只是相信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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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生本來是清楚的,只不過她的所言所行,更加深了他心裏的這份印象——她只是青樓上的一名姐兒,賺錢,求生,守己,爲了這些,最是親近的姐妹剛死,隔天就能出來迎客,並陪着客人去了姐妹死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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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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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什麼也瞧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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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想替綠綠報仇,她想的,卻是不要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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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裏的牀上沒有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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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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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早上的早上,紅色的輕紗被撩起來,露出一條光溜溜的肉感豐滿的腿,也叫“青青”的姐兒側着身子,抱着被子,仍在沉睡。葉雲生穿戴齊整,將被布包裹的奈落提在手上,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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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來到邊上的湯池,除了衣物,跳進裏面泡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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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起身,梁介也走了進來,他又坐回去,順便再運了一周天的《玄機淨根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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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上清派的內功心法,柔和,自然,平常;並非那種爭強鬥勝的霸道內功,而是道家正宗的養生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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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體內雜氣理順,不僅能去除身體上的疲乏,也可以將心裏面的剛從牀上起來的那股煩躁與厭倦給消去,長此以往,就能做到百病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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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梁介一起離開湯池,來到客店裏。時間雖然不早了,但米粥醃菜還有,便要來了一些,熱乎乎的米粥,喫下去暖胃,這下子一夜荒唐後的人完全醒了過來,也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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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介就說:“師兄,你看我們去哪裏尋張陽?出了這等事,他該是回去神霄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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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生叫來小廝,又要了一壺熱茶,看着小廝跑開去,他道:“你要去尋張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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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梁介接過小廝放下的茶壺,給葉雲生倒茶。“這人殺了綠綠,我要替姑娘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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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生安靜地將茶杯在手裏磨挲,極燙的茶水中的熱氣被內力消去,很快涼了下來,他喝進嘴裏,稍稍漱了漱口,將醃菜留在嘴裏的味道抹盡,才說道:“我不陪你去了,家裏還有朋友受了傷,留二孃獨自照顧阿雨,我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