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後退,壓低了聲音纔回應他,“我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話音落下,外面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像是人走樓空,只是我注意到,門下那道陰影,始終未曾移動半分。

    等待的間隙,傅慎言改變主意折返回來,他有意控制了腳步聲,走到身邊我才發現,往他身上靠了靠。

    只是隔着一扇門而已,卻像是我們三個的人生,永遠跨越不了的楚河漢界。

    良久,顧翰才又找回他的聲音,“好好休息,明天我會如你所願。”

    說完,門下的影子晃了晃,便朝着顧翰房間的方向消失了。

    直到腳步聲消失,我才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滿足我的願望......顧翰準備帶我去看孩子?!”

    頭頂傳來傅慎言低沉的嗓音,“到現在還覺得他是你的聖誕老人?”

    這語氣,怪怪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顧翰有問題了?”我問道。

    傅慎言沒有直接答覆,走到窗邊點燃了一支菸,在呼嘯而過的風裏吞雲吐霧,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你不說,我就不問。”我走過去,將窗戶關上,轉頭提醒他,“抽菸已經傷身體了,你還要吸自己的二手菸?”

    傅慎言愣了一下,隨後將菸頭在窗臺按滅,透過漏風的縫隙,將那大半支菸丟了出去。

    “不抽了?”我有些意外,安慰道,“不用擔心會被發現,你走了我開窗透透氣就好。”

    “不抽了。”傅慎言淡淡的說完,又岔開了話題,饒有興致的看着我,“如果要你在我和兒子之間做個選擇,你選誰?”

    這是我最不願意想象的情況,沒想到會從傅慎言嘴裏問出來,短暫的驚訝之後,我看着他認真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傅慎言你知道嗎,你現在特別像,熱戀中的小年輕,非要爭個高低,嗯...你比他們更不好伺候,你連親生兒子的醋都喫。”

    傅慎言討了個沒趣,悻悻然收回視線,自嘲道,“答案我知道了,跟想象中一樣,沒什麼驚喜。”

    我笑,“你想象中我會選誰?”

    “反正不是我。”傅慎言聳肩,一副失望又委屈的模樣,“可是沈姝你知道嗎,不管你和誰比,我都會選你。”

    他像是說玩笑話,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讓人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說完,他也不等我反應,自顧自開始爬窗,“明天見。”

    然後就縱身一跳,消失於夜幕中。

    我走到窗邊,四下看了看,沒有搜尋到他的身影和別的動靜,又等了一會兒,纔將窗戶關上。

    ......

    翌日。

    因爲要見孩子,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好好將自己收拾了一下。

    喫過早餐,顧翰便帶着我出門了。

    以爲又是一番長途跋涉,結果汽車駛入城區之後,只開了不到十分鐘的路,就停下了。

    顧翰打開車門下去,我緊隨其後,跟在他後面,走進旁邊的一家鐘錶店。

    這家店似乎開了很長時間,門口的招牌老舊卻有故事,櫥窗裏擺着十二個掛鐘,大概是顯示不同時區的同一時間。

    經過櫃檯,一位老紳士正佩戴專業器材檢修手上的舊錶,神情專注,似乎對我們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

    而顧翰呢,直接無視老人,徑直走向內室,他步子邁的大,我要小跑才能跟上。

    在充滿各色鐘錶的屋子裏轉了幾個方向,視野終於變得寬敞,房間兩邊擺滿了紅酒,中間擺了一套歐式的絲絨沙發,很有格調。

    顧翰走到酒架前,隨手抽出了其中一瓶酒,空氣停滯片刻之後,我正前方的牆壁,忽然緩慢的往旁邊挪去,一點點的露出後面的密室大門。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原來那些紅酒不是裝飾,而正是開啓這內室的鑰匙。

    兩排酒架,幾百瓶酒,就算一個個嘗試,也要幾百次,更何況,誰又會第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這比比皆是的物件上?

    “跟我來。”我發呆的時候,顧翰已經走了進去,我愣了一下,趕緊擡腳走過去,經過客廳時,視線還偷偷朝那瓶紅酒的方向瞥了一眼。

    雖然顧翰動作快,我沒能具體記住是哪一瓶,但能記住大概方向,有機會再來,也不會太過被動。

    以爲會立刻見到孩子,卻沒想到進去之後,看見的卻是一個地下工廠。

    我們的位置,忽然變成了居高臨下的二樓,在我們腳下的,是一個又一個身穿銀色防護服,正在流水線上操作的工人,而流水線上擺放的,是一堆瓶瓶罐罐,因爲離得太遠,我並不能只靠臆測猜到是什麼產品。

    “這邊。”

    顧翰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懷着濃重的好奇心,我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終於,轉過幾個彎之後,我遠遠的聽見了嬰孩的啼哭聲。

    正當我興奮的時候,卻又察覺到不太對勁。

    這裏有孩子的哭聲沒錯,可,不止一個。

    越走近,聽得越清楚,我便越能肯定,這裏的孩子不止一個。

    果然,顧翰推開門之後,證明我沒有猜錯。

    房間裏規律排布着十餘個保溫箱,裏面放着的都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因爲沒有母親在身邊照料,絕大多孩子都哇呀扯着嗓子哭叫,場面混亂又令人揪心。

    我第一反應,是衝進去找到自己的孩子,然而找了一圈下來,根本沒看見我和傅慎言的寶寶。

    “什麼意思?”我站在保溫箱中間,質問顧翰。

    “你想看孩子,我現在帶你過來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顧翰言語淡漠,似乎這在他看來理所當然。

    我有種被耍了的羞辱感,氣的咬牙切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看的是自己的兒子,你告訴我,這裏哪一個是?”

    “哼,”顧翰嘲諷的笑了笑,擡腳往裏踱步,一邊看似好心的逗弄孩子,一邊雲淡風輕的說道,“這裏每個孩子都經歷着骨肉分離的痛苦,小姝,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從這裏選一個帶走,我放了你們,如何?”

    “放了我?”到這步田地,我可不覺得他會這麼好心,“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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