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秦仲送她回去,秦仲的臉籠罩在一片霓虹燈光裏,好看的像電影畫報。微斯把整個晚上的事情串起來,卻越串越多。他的側臉令微斯有些陌生,微斯感覺自己好像沒有真正的瞭解秦仲。
腦海裏又有一個聲音在說那句從小講到大的話,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啞巴。
那天回去後,微斯難免情緒低落,很早就去睡覺,卻一場接一場的夢見Whitney:夢見小時候別的孩子都有家長來看錶演,只有Whitney會溫柔的摟着她;夢見她和她躺在綠色的真絲牀單上分享着小祕密;夢見Whitney在烤蛋糕,聽見她對自己說想當母親又有些害怕;一轉頭時Whitney卻已經趴在空蕩蕩的搖籃牀上失聲痛哭。
凌晨三點,微斯從這樣層疊的夢境裏醒來,額上佈滿了虛汗,再無睡意。她熬到早晨,立即去書店買了一些關於心理學的書,一本接一本的看。
她也開始努力嘗試練習發聲,可每每當她試圖去發出一些聲音的時候,就會感覺到那種被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一連三天,微斯總是這樣折騰到深夜才沉沉的睡去,等到中午喫午飯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沒有精神。
“都成高考狀元了,光耀微家門楣了,怎麼還顯得這麼死氣沉沉的。”章嵐嵐嘖了一聲,語氣諷刺,又看着她:“怎麼這麼……”
她想說“像個女鬼”,卻還嫌說了晦氣。等微汿下來喫飯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兒子比微斯也好不到哪裏。
微汿的皮膚幾乎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來,越發映襯出眼下的烏青。
微汿看向微斯,微斯也轉頭看了看他。
“小汿,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章嵐嵐關切的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沒有。”微汿說。
微斯在喝水,也許是熬夜的原因,最近心臟偶發性不舒服,大口喝水會舒服些。
章嵐嵐嫌惡她這種不文雅的做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微汿看着兩人,突然就笑了起來。他的笑聲給人一種全身發毛的感覺。
這一刻,微斯和章嵐嵐難得同時有思想上的共鳴,她兩都覺得微汿有些精神上的問題了。
微斯把那些書都整理好,然後拿過手機,信息欄干乾淨淨的。
那天從帝一號院回來,秦仲就再也沒有給她發過信息。
微斯發了條信息給秦仲,內容很簡短:“要我做什麼?”
“現階段就是配合醫生治療。”
他像是在等微斯的消息,回覆的很快。
秦仲約下午帶她去何醫生那裏治療,微斯同意了。她提着自己的小布包出門,正遇見微汿和顧紫涵兩個人在花園裏。
微斯心想這麼熱的天,你兩也真不嫌曬。
“出去約會嗎?”顧紫涵看到她眼睛一亮:“你要去哪兒?”
“小汿,我們也出去玩好不好?”她搖着微汿的胳膊:“去游泳好不好?”
微斯剛要走,顧紫涵又攔她:“我們一起吧。”
微斯去包裏拿手機想要打字告訴她,她是要去看醫生,誰知顧紫涵咦了一聲:“哇,你這個手提包包是自己做的嗎?”
微斯看着她,她攔着她的去路。微斯又轉過頭看了眼微汿,微汿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神色裏有微斯看不透的情緒。
“不過你平時喜歡什麼牌子的包包呢?”顧紫涵問微斯:“我都沒怎麼見過你用其他包包呢。”
她自顧自的說了幾句,微斯趁着她轉頭跟微汿說話的時候,直接離開了。
秦仲的車等在老地方,微斯上車的時候餘光又瞥見了顧紫涵和微汿,兩個人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微斯在看他們,秦仲也轉過頭來看。
“認識嗎?”他問微斯。
微斯點點頭。
秦仲就不再說什麼,車行駛了一會後秦仲就發現微斯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車裏的冷氣打的太足,他看見她在睡夢裏哆嗦了一下,然後從一旁拿了件自己的外套小心的給她蓋上了。
微斯睡的迷糊,等到了何醫生家裏,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秦仲難得見她這樣,眼睛迷迷瞪瞪,跟她說話,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搖搖頭。
秦仲嘴角忍不住上揚,何故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何故倒了一杯冰鎮西瓜汁:“祝賀你考上A大。”
微斯接過來,又看了看秦仲,何醫生眼尖的看到了,“嘖嘖嘖,別給他,他只配喝水。”
秦仲也不惱,他自己去給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一杯沁人心脾的冰甜西瓜汁,微斯清醒了很多,何醫生先帶她去樓上的房間做檢查。
做完檢查出來後,何醫生看着檢查報告沉默了一會兒。
微斯拿了一張紙,在上面寫:“請告訴我。”
何故看了看微斯寫的那句話,猶豫了半天,先對秦仲說:“我還是建議採用以前和你說過的階段性刺激治療。”
“她的聲帶就是沒有問題,問題在於她可能在小時候受過某種嚴重的傷害,美國就有這樣一個案例,一名嬰兒,因爲哭鬧,於是被負責照顧保姆掐脖子或者實施其他暴力,來強制矯正……於是後面慢慢的就形成了一旦發出聲音就會有窒息感的疼痛記憶,等這名嬰兒慢慢的發育,家長髮現孩子怎麼教都不會說話,這就是人爲因素導致的障礙性失語症。”
何醫生的目光落在微斯身上:“她的症狀可能比這個嬰兒還嚴重一些。”
微斯沒有嬰兒時期的記憶,但是何醫生說的症狀和她相同,她確實有一發聲就能感覺到的強烈窒息感。
秦仲也在看微斯,他認識這個女孩三年了,調查的資料裏卻從未提過她有這樣的童年經歷。
微斯受不了他這種帶着一些強烈情緒波動的眼神,就像有人往那汪深潭水裏丟入了一塊大石,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回去的時候微斯一直在想,何醫生所說的階段性刺激治療法是什麼樣的。她想從秦仲那裏得到答案,秦仲卻故意避而不談。
秦仲想帶微斯去喫晚飯,微斯搖頭拒絕了,她最近都沒有什麼食慾,想到餐廳裏的菜,更沒什麼胃口。秦仲以爲她累了,把她送回了錦江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