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晴一瞬間身子僵直，手中的杯子砰的砸在地毯上，發出悶響。
“姑娘，這是陛下賞賜給你的菜。”
兩個小太監端着托盤彎着腰走到林舒晴跟前。
依次在她前面放下小火爐，再往上擱下菜。
火爐子上燉着的是羊肉湯，還加了各色的配菜，紅紅綠綠煞是好看。
其餘的幾碟子菜，一份是炙牛肉，還有一份是金絲碗，不知是用什麼食材做成的，一條條的細絲圍成燕窩裝，裏面放着切好的水果，上面還淋着一層蜜，碗底下還墊着一個碎冰盤。
剩下一份則是再尋常不過的青菜拼盤，似乎是用清水燙過，見不到丁點的油星，翠綠於蔥白相間。
這是皇上賞賜的，總該可以吃了吧！
林舒晴轉過頭去看單鐸，單鐸並沒有看她，也就稍微放心。
撿了幾筷子菜下肚，味如爵蠟不算，只是再好喫都沒有心情去品味。
唯有胃部的不適緩解了，她的心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坐在帝王身側一位朱脣金簪華貴夫人朝林舒晴的方向望了一眼。
換了如花笑靨，側身輕語道：“陛下，您看那位小姑娘，今夜可是出了大力氣。不過，她瞧着有些倦意，不如讓她先下去歇着吧。”
身邊也跟着望了過去，看了林舒晴一眼，“讓人帶她下去。”
“林姑娘，您可以下殿去歇着了。”一個小太監帶着林舒晴走在長長的宮廊上。
四周圍點滿了紙燈籠，隔得遠但也密集。
透過燈籠上素色的紙，能看到飛蟲的蹤影。
前面帶路的太監手中也提着一盞燈籠，倒是比廊下掛着的要精緻很多。
那太監小碎步邁得快，林舒晴也快步跟着。
穿過層層疊疊的宮牆，林舒晴終於來到一處較爲偏僻的小院。
不似別處的豪華，屋內還點着燈火。
透過窗的身影，是她家裏的孩子！
林舒晴慌忙跑了進去，見到幾個孩子都圍着桌子坐着，旁邊還站着一位宮女。
林知生早就睡下了，在一旁的牀榻上蓋着絲被，小臉睡得紅撲撲。
其他的幾個孩子也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看到林舒晴的那一瞬間也都走了起來。
“姐，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林舒晴鬆了一口氣道。
“這位姐姐，可否勞煩您讓我們姐弟幾個說些話。”林舒晴轉向對着那旁邊的宮女笑道。
那宮女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待到門關禁那一刻，林舒晴也徹底放鬆了。
上前抱了抱林舒巧，又摸了摸幾個弟弟的頭。
“宮裏的人，有爲難你們嗎？”
“沒有的姐姐，他們讓我們洗了澡，換了衣服，還給了我們飯喫。”林知書回答道，面容還算平靜。
林知禮向來是個沒心沒肺的，直接興奮道：“我們還吃了肉餅呢，那麼大一塊肉餅好好喫，宮裏還有冰，好涼快。”
林舒晴無奈，但也稍微放心。
沒必要花力氣把幾個孩子喊到宮裏，再做出一些別的事情。
“可是姐姐，爲什麼我們會來宮裏？”林舒巧問道。
雖然搬到了天子腳下他們很開心，可也不是人人都能進皇宮的。
再擠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
“姐姐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們……”
“其實我，有一位老師。”
這話聽得幾個孩子都睜大了眼睛。
林知禮：“姐姐是在去杭州的時候找的老師嗎？”
“不是，是很久之前了。”
“之前，爹孃還在的時候。”
“我在山野裏挖草時碰到的一個先生，我幫了他，他便收我爲徒。教了我好些時候……”
“後來爹孃沒了，老師走了。家裏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奶奶逼得厲害，我才按照他教我的做生意，還有各種的方子，其實不是孃親留下的，都是老師教導給我的。”
林舒晴找了個理由，把原先的藉口圓了下去。
她娘前若是有方子，爲什麼不早些時候拿出來用，補貼家裏呢？
何必等到那個地步？
這會兒幾個孩子才換了嚴肅的表情，認真聽着。
“姐，那你老師呢？”
“老師去了很遠的地方，具體哪裏我也不知道。”
“那姐姐你老師叫什麼名字，還有別的弟子嗎？”林知禮好奇問道。
這個問題可算是問倒林舒晴了。
她的老師可不止一個，弟子肯定也不止一個。
“有，老師……他說自己是從蓬萊來的，他的弟子不止我一個，但他在大源收的第一個女弟子便是我。”林舒晴使勁把謊言圓上。
“那我們來京城，來這裏和姐姐你的老師有關係嗎？”
林舒晴擡起頭認真打量了幾個孩子。
都是林知生已經有十歲了，其他的幾個年紀也差不多了。
即便是孩子，也終有長大的一天，不能老是用對待孩子的方式對待他們。
“我去杭州城的時，送了本老師的詩集給一位姓謝人家。詩集不知怎麼傳到京城裏了！”
“陛下覺得我會作詩，便把我喊到了宮裏，面見各位使臣。”
、
林舒巧在屋子裏絮絮叨叨說着，不斷彌補自己之前沒說清楚的地方。
只要把老師的來處說明白，其他的方子，還有各種問題都迎刃而解。
林三郎只是個農家子，吳婉兒也是他買回家當媳婦的。
若有人深究，定然能查出她之前的謊言。
只要老師夠神祕，要是實在不信，她也有辦法證明自己有一個強大的老師。
兩個黑衣人輕身匍匐在屋檐上，聽着屋內的故事。
直到屋內的燈火逐漸熄滅，才輕輕起身。
飛向更深處的宮闈，直到那處最華貴的宮殿。
“說吧……”帝王正光着腳丫半倚牀榻。
面容上的倦意格外明顯，可在聽了一會兒後，眼睛睜大，坐了起來。
待到下面的人完全稟報完，已經不復之前的疲倦，反而有些精神抖擻的意思。
“把這些寫到白鶴的卷宗上。”
帝王擺擺手，從牀榻上站了起來，走向了自己的書桌前。
第二天早晨，林舒晴依很早就被喚醒，在被那丫鬟婆子一番拾到，帶到了一處正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