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煮豆腐的時候,孩子站在板凳上,攪拌着鍋裏的豆汁。
看着豆花結塊,眼神從懵懂到驚奇。
“我去端碗給奶奶喫!”小孫子捧着碗,高興從低矮破舊的廚房裏走出來。
進了另一個屋子裏,把碗遞給一個頭發早已花白的老婦人。
老婦人此刻正低着頭,搓着手中的麻線。
一雙褶皺如樹皮般枯老的手上帶着不少傷痕,搓出來的線,大小均勻整齊平滑。
“奶奶,這是爺爺教我做的豆花,你嚐嚐,爺爺說這個一壓就可以做豆腐了!”小童欣喜道。
老婦人聞言擡頭,露出一雙被陰翳遮蓋住的渾濁的眼睛。
她放下手中的麻線,彎着嘴角問道:“你喫過了嗎?奶奶不餓。”
她面朝着聲音的方向,眼睛紋絲不動。
“奶奶,我吃了,之前爺爺帶回來的豆腐我都喫過了。爺爺說着現做出來的豆花更好喫,你嚐嚐吧!”說着把碗遞到老婦人手中。
碗觸到老婦人的手邊,她急忙用手去接。
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可惜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奶奶,這剛出鍋的豆花,有點燙,你慢慢喝,別燙着。”
“誒,你也喫啊。”
老婦人微笑品嚐着家中來之不易的美味,心中多少有了些期望。
幾年下暴雨出,山裏山神發怒,把她從苦命的兒子兒媳全部埋在了山底下。
就剩下一個小孫子不知道該怎麼 辦。
她這眼睛瞎了很多年,老頭子身體又不好,幹不了什麼重活。家裏沒有餘財,要是隻剩下他們這兩個老傢伙,可能早就上吊去了。
可是孫子剛剛會說話,還在哭,他們也不忍心丟下孫子去了。
老頭子勉勉強強種半畝地,給孩子混些口糧,她也搓些麻線去賣,也算過的下去。
兒子就這麼一個孩子,他們也這唯一一個後人。
起碼得把孩子養到能自己種地喫飯,他們纔敢撒手走。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更難過,這林家的丫頭忽然說讓村裏人去跟她學豆腐。
嘗着口裏的豆花,老婦人心中多少有些欣慰。
以後要是他們不在了,孫子會個手藝,總能掙些錢不讓自己餓死。
老人也跟着進了屋子,在衣襬上擦了擦剛剛洗淨的手。
“豆花壓得緊實一點就是豆腐了,比豆子好喫多了。”
“我找杜家的打聽過了,他說着豆腐坊過幾個月,可以自己決定去留。如果想自家做豆腐,可以回去跟一家人一起做。”
“如果不想,可以留在那裏做,他們按乾的活給工錢。”
說着老人蒼老的眼中浮現些許光亮,帶着一種濃烈的熱切。
“杜家的跟我說,雖然現在不知道能有多少工錢,但一個月起碼是有六七十文的。他說賣的多了再加……”
“我想家裏的地要不暫時別種了,這錢夠買不少糧食了。在攢上一些,還能讓草兒去認幾個字。”
整個人像閃着光一樣,望着爺爺。
“爺,真的嗎?我也能去讀書……”
“我派人打聽過了,那縣學裏面認字的,半年只要交一百二十文。認了字,以後也能找些輕鬆夥計。”老人家呵呵樂道,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暢想。
老婦人臉上也多了些熱切,端着碗直接問道:“真的嗎?那草兒以後也有出路了,這錢,省一省還是有的。打不了我老婆子晚上少睡一會兒,也能多掙幾文錢呢,。”
聽到這話,小孫子有些不樂意了,噘着嘴道:“奶奶,你跟我說晚上好好睡覺才能長身體,你怎麼自己不睡覺呢?”
“嘿,我一個老太婆了,不用長身體。反正看不見,白天晚上都一樣。”
老婦人樂觀道,搓麻線雖然有些繁雜,可跟下地幹活比起來總是輕鬆活,只是苦了她家老頭子。
“這是不急,你身體不好,還是多歇歇吧。”
“送草兒去認字以後,過幾年他長得有竈臺高了,也能去杜家做豆腐了。杜家的說了,走豆腐位置能換人來的,我問他我老了幹不動換草兒來行不行,他答應我了。”
這是當初林舒晴定的規矩,能來學豆腐的,自然是要有竈臺高的。
她當初只是隨口說說,倒沒想到會站的阻礙了某些人家。
村裏人家家戶戶生的多,多的能生上七八個兒子女兒。像他們家這種單傳,是再稀少不過的。
這是有了這規矩,老人才回家教着小孫子做豆腐。
他是學好了豆腐手藝上去的,每日干的活也輕鬆,就是些點豆腐壓豆腐的。他怕孫子一時半會兒學不會,到時候去了杜家會給人添亂。
便從現在就抓着開始教做豆腐。
現在學會了,日後換過去也能直接上手。
老婦人呼了口氣:“好呀,在村裏幹活總比去外面好,離得近。”
都是一村子的人,也不會像外面那些大戶人家那般挑剔。
“草兒,你可要跟着爺爺好好學,奶奶眼睛看不見,到時候給奶奶講講這豆腐怎麼做的。”老婦人說道,希望孫子能學好。
“放心吧奶奶,會的。”
“等我掙了錢,奶奶你就不用搓麻線了,爺爺也不幹活了,我去請人伺候你們!”被喚作草兒的孩子信誓旦旦道,目光中滿是簡單。
屋外的寒風凜冽,一天比一天冷,可破舊屋內的暖意怎麼都擋不住。
生活的希望如同寒冬裏的枯草,野火燒不盡,寒風冰雪凍不死,待到來年春暖花開的日子,再綻放出蓬勃的生機。
林舒晴想着,自己只是找了個賺錢的生意,緩解一下家裏的困境,也沒想到給村子裏面來帶了這麼多的變化。
比如她去杜家時,人家做了整整齊齊一席面的豆腐菜給她喫。
這豆腐有用鹹菜燒的,有用油煎的,還有和魚湯一起煮的。
加了臘肉,加了糯米,做成餃子和煎餅的不在少數。
林舒晴望着這桌子菜,懂得了什麼叫重複發揮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