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尚書啊。
這麼大的官銜落在他頭上,連他自己都認爲地位跟一個縣太爺差不多。
他家親戚都是窮人;
他的朋友除了四王爺之外都是普通人;唔,還有張家,但在張英沒復官之前,張家在朝中的影響力還不如他。
他在戶部任小吏時,同科們幾乎無人搭理他,他升了官後,也就不想搭理別人。
他做事認真仔細,混水摸魚的下屬,早被他踢出去了;聰明能幹的無需巴結他。
他尚年輕,沒有學生子弟。
別的大臣和阿哥都知道他跟四王爺走的近,也無人拉攏他。
總之。
雖然身處高位,因爲別人用不到他,朝中發生大小事,除了皇帝問詢他意見除外,他很少牽連其中。
家裏一直很清靜。
門房剛說有客人時,溫達還以爲又是那些窮親戚通過他尋活兒幹了。自從他放話出去說,四王爺主管東家的生意了,大量僱人。便有很多人尋來。
真是不懂事啊。
大晚上的跑別人家裏。
尚書府是隨便能進的麼本官好歹也是尚書,只是低調沒設府衛罷了。
溫達只應了句:“知道了。”沒向門房問有多少人,是他老家的,還是他夫人老家的。
邁着悠閒的步子進院。
堂屋裏燈火通明。
敗家的娘們,點那麼多燈不費油嗎還欠着四王爺的銀子呢。
“大人,您終於回來了。小的派了四個人出去尋您。”他的親隨迎上來說,“大人們都在等您呢。”
溫達:“”
小兔崽子長進了對泥腿子們的稱呼都這麼客氣。
“溫大人。”
“溫大人回來了。”
“溫大人是去哪兒了下官在此等您半天了。”
“溫大人是探望四王爺了嗎”
十來個衣着光鮮的人聽到門外有動靜,趕快起身,站在門內迎候。
溫達:“”
溫達愣神了片刻,隨即笑呵呵地接話:“今兒這是什麼日子啊,讓幾位大人光臨寒舍,溫家蓬蓽生輝啊。”快步進屋裏,禮讓大家就坐,又吩咐丫頭們上好茶。
真是大人。
最高官是二品的九門提督佟科多,最低的是從六品的吏部郎中。這些人除了佟科多一起喫過早餐之外,別的大都是點頭之交。
有一位生怕溫達不認得他,還專門自我介紹:“下官名叫崔堂,大理寺寺丞。”
溫達笑道:“崔大人還用介紹嘛,誰不認識那件枯井碎屍案辦的不錯,其間關係盤根錯節,你竟在五日內就理明白了。”
崔堂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大理寺寺丞一共七名呢,溫尚書居然認得他。
溫達又說:“案子是跟四爺一起辦的嘛,我聽四爺提起過。”胤禛纔不會跟他扯這種閒話。
溫達記憶力驚人,又擅於綜合,別人隨便說個什麼事,他便記下了。把所有的信息彙總在一起,能理出很多事來。這件枯井案只是其中之一。
四王爺這麼重視他啊崔堂更是激動,正要接話,被旁邊一人打斷,“改時間再敘閒話,還是先說正題吧。”
溫達正急着知道他們來此的目的。當即轉了話道:“幾位大人何事”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像是求他辦事。
大家都看向了佟科多。這些人裏,除了溫達之外,他的官位最高,在朝中的影響力最大。
佟科多難得對這些小官員們重視,坐直了身子,朗聲道:“儲君。”話剛一落,崔堂立馬接話:“我們支持四王爺爲儲君。”
溫達:“”
目光一一掃過在坐的九個人。
表情嚴肅。
神色莊重。
啊都是支持四爺啊
出一個佟科多就夠他意外的了,從哪鑽出來這麼些的人放着和藹可親的八賢王不去支持,支持陰晴不定的冷麪王。都是怎麼想的
佟科多吧,還有理由。畢竟四王爺在他姐姐名下養過幾年,算起來,是四爺的舅舅了。
溫達思忖了片刻後,接話道:“四爺沒子嗣、傳說有男人病、克妻、失去了記憶,剛又受傷了。在朝中也沒大家族、大人物支持。難啊”先把諸多缺點說出來,他們不退縮再說別的。
崔堂急聲問:“既是這樣,溫尚書爲什麼一直追隨四爺”
四爺對我有恩,沒有四爺,就沒我溫達的今日。
我不追隨他,追隨誰去
追隨別人,會被人罵忘恩負義啊
溫達一臉正色道:“四爺有能力,人品貴重。你對他一分好,他便會還你三分好,即使當時不還,總有一天會還。本官追隨他,是敬他的人品,並不是衝着儲君之位去的。”稍頓了一下,又說,“四爺是皇子中唯一的親王,萬歲爺的眼光是雪光的。”
佟科多道:“別說那麼多沒用的了。即然來到這裏,都是打定主意的。還是說說怎麼推舉,八阿哥那裏,他們要聯名上書。三阿哥沒戲了,別的阿哥不足懼。”
有人接話:“輪也該輪到四王爺了。”
又有人接話:“四王爺難以拜見,今兒大家就不約而同來到了您這裏。想支持四王爺,又找不到門路的人,一定還有很多。”
溫達:“”敢情本官是通往四爺的門路。
好奇地問:“三阿哥怎麼沒戲了他身邊有不少人大儒呢,那可是國家棟梁,左右着民間的言論動向。”
有人嗤笑了聲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些人只會耍嘴皮子。”
又有人笑道:“瞧瞧三阿哥那個寒酸的長相,做儲君,有失我大清國的臉面。三福晉也不行,一臉的平庸相。當下的太子妃,將來要母儀天下。等新皇登基時,萬邦來賀,他們撐不起大清國的門臉。”
溫達:“”萬歲爺長相也一般,現今連皇后都沒有。三阿哥怎麼寒酸了不就是瘦了些
溫達不由自主地摸自己的臉。
自己比三阿哥更瘦。
不大高興。
沒帶什麼情緒地說:“四王爺還沒福晉。”
那人接話:“不是東家嗎四福晉早晚是東家。四王爺的眼又不瞎,怎麼會放着東家選別人爲福晉。溫大人剛說沒有大族支持,不是有烏拉那拉氏嗎”
有人說:“下官知道,富大人前幾日去過雍王府。”
佟科多道:“別跑題,說怎麼推舉。”接下來的時間裏,這句話,佟科多說了很多次。
大夥兒難得遇到了同道中人,話特別多,總是會扯遠。
十來個人,議論了大半個晚上,將近子時要宵禁了,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出來。法子倒是說了不少,都被佟科多一一否定掉,說遠遠無法與八阿哥抗衡。
客人們走後,溫達精疲力盡的癱倒在牀上。
論權謀,自己差的太遠了啊
支持四王爺的都是些什麼人嘛,散兵遊勇。幾乎沒有像樣的。只有一個舉足輕重的佟科多,還是粗人一個,只會武斷地否定別人的建議,自己也拿不出來什麼好主意。
此次皇帝讓推舉儲君,溫達本來是對胤禛沒報一點希望。他曾琢磨過,朝中支持胤禛的包括自己不會超過三人,另兩個人,他想的是兵部尚書席爾達和年羹堯。
那兩個人沒動靜,反倒莫名其妙地冒出這麼多人。
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
四王爺要是做了儲君,將來當了皇帝,那自己可就是頭號功臣。不是頭號功臣也行,最起碼是名幅其實的重臣。
心事重重,後半夜一眼沒眨。熬到四點多,洗漱了一番去上朝。
到了東華門,朝臣們三五一羣的竊竊私語。
八阿哥走過來問:“溫大人,昨晚見到我四哥了嗎他的情況怎麼樣”語氣裏是滿滿的關心。
唉,其實八爺挺好的啊
昨晚議論了半夜對付他的法子,又獨自想了半夜對付他的法子。
溫達瞬間內疚起來。
萬歲爺既生四阿哥,何生八阿哥啊
讓臣子們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