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謀明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心
    閔元直說的興起,乾脆又用樹枝排列起騎戰陣法。

    按他的設想,最好是輕騎和重騎並用。

    金人有所謂柺子馬,就是常用兩翼夾擊抄掠之法,輕騎快捷,來回如風,加上金人彪悍絕倫,每遇戰,兩翼騎兵在側翼騷擾,甚至迂迴大陣之後抄掠,斷宋軍糧道和動搖宋軍的軍心。

    再以鐵浮屠也就是重騎兵破宋軍之正面,兩股騎兵,輕重配合,步兵相對抗委實太難。

    金人起兵後,迅速破河北禁軍,直入開封城下。

    趙氏父子無能不敢抵抗,北宋形同是壯漢被人斬首,但以閔元直看來,以北宋的京營禁軍和河北禁軍的本事,就算真心要抵抗也只能依託堅持守禦,要在野外和能破百萬遼軍的金軍主力騎兵交戰,也是一絲贏的機會也沒有。

    北宋末時,京營禁軍和明朝京營兵一樣都成了廢物,北宋的兵更廢一些,因爲都是募兵,俸祿又高,平時不操練也罷了,賭錢喝酒是樣樣在行,到了關餉的時候,連自家的米也背不動,還得花錢僱傭力夫去軍營幫着搬錢搬米,說來真是天大笑話。

    河北禁軍在國初時都是禁軍精銳,那時畢竟是有遼國契丹威脅,自是將最精銳的兵馬放在河北和京師。

    百年之下,由於長期和平沒有戰事,不光是京營禁軍墮落無用,河北禁軍差不多也是養成了廢物。

    北宋末時,能用的禁軍精銳只剩下西軍,固然是西北的漢子們樸實敢死,也是因爲百年之間和西夏的戰事一直不停,不僅未停,宋軍在對夏人的戰事中還逐漸佔據了主動。

    可惜的就是,西軍雖能戰敢戰,但遇着彪悍絕倫的女真人,仍然不是其對手。

    不管是太原一役還是富平之戰,西軍也算是出盡全力了,可惜仍然不是女真對手。

    待趙構重新朝廷,分置各節度使諸地,最有名的中興四將和其餘諸將逐漸嶄露頭角,不管是對投降女真的漢軍,對南宋境內造反流賊,或是最終對女真主力,宋軍都是有戰而勝之的紀錄。

    靠的卻並不是以騎制騎,而是重視步兵鐵甲,重強弩,重弓箭,以重甲步兵持長兵列陣於前,擋敵重騎破陣,以大量弓手、弩手來對抗兩翼輕騎。

    加上戰事多在南方水網密佈之處打,女真人的騎兵到底受了限制,多次激戰之後,雙方都無法奈何對方,宋金又成了對峙的局面。

    閔元直認爲,除了南方水網密佈區域使金人騎兵不得施展外,畏懼南方溼熱,金人願在北方享福不願南下血戰廝殺,將士心思變了,不願出力,這纔是最要緊的原因。

    若是真的以兵種來論,重甲步兵多配弓手和弩手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但如果騎兵鐵了心要打,怕是步兵仍然遠遠不是騎兵之敵。

    對閔元直這般的癡迷,閔元啓也唯有攤手苦笑。

    不過,騎兵的要緊也是事實,只是現在力量尚且不足,閔元啓也只能可着頭做帽子,更多的戰馬,鎧甲,兵器,人員,均需要一步一步慢慢的來,急切不得。

    “我亦是願麾下有千騎萬馬。”閔元啓苦笑道:“只是現在還是要立足現實,元直懂了麼?”

    “明白。”閔元直其實也就是過過嘴癮,現在看着每天鹽船都發往淮安,然後每天有銀子進來,但入營訓練的將士就有三千五百多,加上吏員和工匠就超過四千人,鹽池那頭用着一千多人,各個工坊工地還用着一千多,再加上各百戶的警備人員,李國鼎動員的農事上的力夫,加起來沒有一萬人怕也差不多了。

    一天平均下來怕要近千兩的開銷,也虧得鹽池獲得頗豐,而且除了鹽池工人和工匠還有營兵之外,很多工地上的用工無非就是一天幾鬥糧,費用不高,就算如此,想要再大規模的購買戰馬和各種用具,現在的銀錢開銷已經頗爲不足了。

    別的不說,那邊小校場乒乒乓乓的響着火銃,哪一天打出的銀子少了,算一算帳,真的是叫人心驚肉跳。

    “元直你不要急。”閔元啓站起身來,笑道:“總有你美夢成真的一天。”

    “元啓哥是不是找到新財源了?”

    閔元直也是知道,現在的財源已經是開闢利用到盡頭,每月去掉所有開銷,差不多能餘下萬兩不到,也就是大幾千兩銀子,用來救急。

    以閔元啓開闢的鹽池財力,只能剩下這麼一點,傳揚開去怕是沒有幾個人信。

    這年頭的人,銀子都會選擇落袋爲安,就算看世道不好要練兵防身,要緊的還是防身,沒有身家還防個屁?

    象閔元啓這樣,一年幾十萬兩銀拿出來練兵的,委實是沒有幾個。

    象江北四鎮初立時,比如劉澤清這裏,額兵三萬,本色二十萬,折色二十萬。

    其養兵當然不能只有三萬,這幾十萬錢糧養了十來萬人,就算有地方上補貼一部份,可劉澤清花銷更多,各層將領也會剋扣貪污軍餉,養兵所費,也就是這麼許多。

    閔元啓是用着和劉澤清差不多的錢糧,養着少數工匠工人,大半的銀子只用來養三千五百多將士,養兵費用和劉澤清相比就是一比十的比例。

    這麼養法,不出精兵纔怪。

    說話間沈永和沈亮兄弟二人聯袂而至,閔元直咧嘴一笑,說道:“沈亮這廝又要來吹他那火銃,說什麼列陣而戰,就是騎兵也不是火銃對手,真他孃的扯騷,我不和他在這裏爭,元啓哥,我先走了。”

    兄弟二人原本就是閒談,倒是將閔元啓原本有些鬱郁不歡的心思衝談了許多,眼看着堂弟走開,閔元啓忍了再忍,還是沒有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

    騎兵是在有機槍和坦克之後徹底退出了戰場,在一戰時還是有大量騎兵,但已經算不得決勝負一槌子定音的兵種了。

    在拿破崙的時候,騎兵和炮兵還是決定性的兵種,也是騎兵最後的輝煌。

    就算如此,真正在戰場決勝負的,還是火槍兵和炮兵。

    這兩種兵種加起來已經足夠剋制騎兵,在拿皇時代,騎兵的輝煌更多是在迂迴和突襲,在火器時代之前的騎兵,地位可是要高出許多。

    閔元啓搖頭一笑,算了,還是不和這個騎兵瘋子爭,將來若有機會,怕是能在戰場上叫閔元直親眼看到那顛覆性的一幕。

    “見過大人。”

    “見過大人。”

    沈家兄弟二人臉上都有笑容,不同之處是沈永的笑要柔和些,這是個骨子裏本份溫和的良善人,一心鑽在自己的工坊裏,等閒沒事都不出門。

    沈亮就算是笑,那臉上的笑容也象是刀刻出來的。

    這廝從小就有主見,能拿主意,當營兵都是自家做的主,到後來戰場廝殺百戰餘生,又在雲梯關這裏從了閔元啓,上陣廝殺殺傷多人,現在又是火銃百總,其實是擔負着好幾個百總的火銃手訓練,每天不是罵人就是訓人,或是打人軍棍,寫條、子關禁閉,時間久了威嚴是練出來的,臉上的笑也就少見了,就算是笑,也是比哭還難看。

    “你小子真得改改。”閔元啓笑罵道:“笑比哭難看,我看你將來怎麼娶親。”

    沈亮聽着,面無表情的道:“大人的親還沒有說好,下官斷不敢有什麼妄想。”

    “你他孃的找補到我頭上了?”閔元啓笑罵一句,不理這冷硬漢子,轉頭對沈永道:“鎧甲那邊打的怎樣,鐵盔呢?火銃如何?”

    沈亮在一旁笑道:“大兄前來,當然是有好東西給大人看。”

    閔元啓眼睛一亮,抓着沈永的臂膀,一迭聲道:“是不是咱們自己的好東西,真的造出來了?”

    沈永面露歡喜,也有些慚愧之色,說道:“實在是有愧大人,不過也算是幸不辱命。新得扎甲十三領,這是頭一批出來的,底下就可以量產了,每個月應該是能產三十領到五十領左右。綿甲易制,每月百領都可以。其餘鐵盔可月產三百,長槍,馬槍,腰刀,盾牌等物,每月從幾十到過百不等。火銃,新得三十支,下個月可以產過百支……這也是大人撥給了大量學徒的原故。”

    “那還耽擱什麼,咱們趕緊過去看?”閔元啓聽着,臉上已經滿是喜色了。

    “還有一件事物,也是和大人啓發有關……”

    不管沈永說什麼,閔元啓已經耽擱不住,急腳往着作坊那邊走了。

    一旁的近衛旗隊長是李俊孫,這時候從不遠處踱過來,一邊招呼近衛們隨行跟上散開護衛,一邊也是忍不住笑道:“咱們這位爺,對着這些兵器鎧甲,比對着小娘還要動心。”

    “誰說不是?”連沈亮都笑起來了,他跟着來,當然也是因爲新火銃打造成功,也是跟着兄長過來看火器,能不能用,合不合用,當然是他這個火銃百總說了纔算數。

    當然了,衆人也知道閔元啓在火器之事上頗爲內行,加上這位大人對火器之事相當上心,是以沈永都沒敢叫沈亮先試,而且兄弟二人一起巴巴的趕了過來,請閔大人先去試銃。

    果不其然,這邊閔元啓根本就不帶耽擱的,一聽說就往作坊跑了。

    倒是真的沒有看出來,閔元啓對哪家小娘子這麼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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