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郡主揭牌,廣文館開館,歡喜地拍手喝彩:“郡主,您今天可大大的出風頭呢”
可惜魏青棠殊無喜色,一個人坐在椅上出神。
“郡主、郡主”
四個丫鬟面面相覷,只見自家主子時而托腮時而嘆氣,彷彿遇到了天大的難事,最後驀地起身,“我要出去一趟”她如此呢喃着,頭也不回地鑽進書房。
百合詫異道:“阿金姐姐,爲什麼郡主一點也不高興我瞧今兒督公爺回來,都很歡喜呢”
阿金莫名搖頭:“我也不知,綠兒,你跟去看看吧。”
“我”綠兒指指自己,“好吧。”
她進了書房,迎面撞上一個小鬍子。
“郡主您又易容啦”綠兒嘴快道。
眼前這人賊眉鼠目,蓄兩撇鬍子,正是之前魏青棠假扮的“覃唐”。
只是比起上次,這次用了人皮面具,那臉容神態惟妙惟肖,找不出半分紕漏。
覃唐低咳了聲,放粗嗓音道:“與上次一般,就說我不在,明白嗎”
綠兒應下。
很快,她混在採買的隊伍裏溜了出去。
酉時,天色漸黑。
覃唐飛快走在大街上,目的地正是城東百草堂。
到的時候,門前寥落,那些病人們都走光了,只剩幾名小廝灑水清掃。
鄭三兒看見他,眉開眼笑迎上來:“覃公子,您終於來了,都好一陣兒沒看見您了”
覃唐點點頭,壓低聲道:“秦老神醫在嗎”
鄭三兒道:“在、在,我這就帶您進去。”
她捏了捏懷裏那本易容手札,大步邁入。
秦易儒的房外。
鄭三兒滿臉尷尬走過來:“對不起啊覃公子,那個,剛纔老爺子被東家叫走了,要半個時辰後纔回來。要不,您先進去坐坐”
覃唐皺眉想了想:“也好。”
進屋,和前次來時一樣,只有小白不在。
那隻貓慣來粘人,想必是跟着秦易儒去了
這般想着,她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忽然,裏屋響起一陣輕輕的動靜。
覃唐一愣,問道:“是秦宣秦公子嗎”
那道黑簾後面,似乎能窺見一個男子身影,微微點頭。
覃唐道:“秦公子,我是覃唐,不知你有沒有印象”她邊說邊走過去,面上帶着幾分關切,“上次一別,我還有些擔心你,秦公子,你臉上病情不要緊吧”
臉上病情
男子頓了頓,緩緩搖頭。
“那就好。”她安慰道,“你別擔心,你叔父是天下第一名醫,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着,又沉沉嘆了口氣。
秦宣尚有秦易儒可以依靠,她呢
寄人籬下,與仇爲鄰,日日夜夜堤防還且不算,又來個修羅王與她爲難。
這老天是想絕了她的生路嗎
覃唐自嘲地低下頭,苦笑連連,忽然黑簾拂動,一張雪白的紙張遞了出來。
她愣愣,伸手接過,那乾淨紙面上只寫了兩個字。
何事
剎那間,一種莫名的感情觸到心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問她
重生以來,虛情假意接踵而至,爾虞我詐層出不窮,雖說身邊有阿金綠兒那些丫鬟,但到底不在一個層面上。她的憂思、她的疑慮、她的擔驚受怕,都只能一個人面對。
而今天,雖然只有兩個字,卻首次讓她感到陪伴。
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真好。
覃唐眨了眨眼,輕羅小扇般的長睫水潤潤的,即便戴了面具,卻遮不住那細細的眼睫。
她望着簾後的身影,似在斟酌,權衡許久才慢慢開口:“秦公子,如果有一天,你無心得罪了一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物遷怒於你,你想彌補,有什麼好辦法嗎”
一陣沉默,屋裏的人並沒有給她答案。
覃唐也沒有太失望,她原本就沒想着秦宣能給她出點子,說出來,只是想讓自己好受一點:“說來都是這張嘴惹禍,當時爲逞口舌之快,說了兩句那位大人壞話其實也不是壞話,我還誇他呢,但那位大人不知怎麼就知道了,還來尋我麻煩”
她垂下頭,沮喪的睫毛都耷拉下來。
“所以我今天來,就是想找秦老神醫,看他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好借我去賠個禮。”
這番決定,也是深思熟慮後作出的。
雲殊要什麼沒有,她只能藉此表表誠意。誰知道跑來了,秦易儒又不在。
房中陷入一片安靜,忽然有紙筆簌簌的聲響。
又一張紙遞出。
覃唐接過一看,念道:“不必”
她擡頭望着他:“你是說不必可那位大人得罪不起”話到此,又豁然頓悟般,“你說的是,既是大人物,又怎麼會總跟我一個小女咳咳,跟我一個小人物爲難。他這次收拾了我,說不定就忘了。哈哈,秦宣,你真聰明”
她蹭得站起來,兩眼亮晶晶的,像只狐狸。
屋中男子平靜望着,只見她走到桌邊,放下一物。
“秦宣,這是上次你叔父借我的醫書,麻煩你還給他一下。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說完快步離開。
這個小傢伙,假扮成男兒,身上也有一股其他女子沒有的豪邁。
難怪之前百草堂出頭,沒有一人懷疑她。
魏青棠走後,漆黑的屋子裏總算亮起一盞燈,閃爍的燭光映照在他臉上,柔且冷。
他側過臉,看了眼桌上。
身後一道人影閃過,迅速將醫書取來:“主子,是易容手札。”
擡眸,瞥了眼。
喉間發出一個單音節,似輕笑,似嘲弄。
秦恆不解道:“主子,這吟越郡主到底打得什麼主意,先是女扮男裝,又學這勞什子易容術,難不成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做”
魏九義女,風光無限,他實在想不通她打得什麼主意。
雲殊含糊“嗯”了聲。
秦恆又道:“不過主子,屬下還是以爲您太多慮了,這魏青棠再怎麼也是個女子,翻不出什麼大浪,您又何必專程趕來陪她做這場戲。”
“做戲”修長的手指輕撫上額,那雙冰冷的眼睛,一片淡漠,“本王從不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