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悠然輕緩的聲音從人羣中傳出來:“相國大人,這話你不該問周小姐,應該問問曹公子的好友。”
衆人扭頭望去,說那話的卻是吟越郡主,魏青棠。
她臉上神情甚是輕鬆,於這氛圍格格不入,不過沒誰去怪她,因爲都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曹沛元的好友瞬間受到衆人矚目,他嚥了嚥唾沫,才忐忑道:“如煙如煙是回春樓的花魁”
全場譁然。
或許有人不知道“回春樓”是什麼東西,但“花魁”兩個字再明顯不過。
相國夫人悲呼一聲“我的女兒啊”就暈了過去,崔晏麪皮抽動,更是氣憤到極點。
“花魁曹沛元,你竟敢爲了個花魁拋棄本相國的女兒”
曹沛元被罵得擡不起頭,曹尚書也是大怒:“你這個逆子,竟敢在外面胡作非爲”
曹家大夫人一慌,連忙攔着他道:“老爺,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沛元只是和她玩玩而已,又不是動真格的”
這時,哭腫了眼的環兒站起來,道:“纔不是,奴婢聽小姐說,曹公子還想納如煙爲妾這件事、這件事回春樓的老鴇可以作證”她說得如此言之鑿鑿,衆人都信了大半。
崔相國氣得手都在發抖,指着曹尚書罵道:“曹陽,你兒子好啊,好得很啊蘭兒還未過門,他就想着納妾,你們曹家,到底把我相國府置諸何地”
若是崔芝蘭沒有死,若是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大庭廣衆下,頂多痛打曹沛元一頓,也就算了。
可如今崔芝蘭因此自盡,又鬧得人盡皆知,這件事根本不可能善了
曹尚書眼前陣陣發黑,心道這門親事是結不成了,但願不要結成仇家。
他拱手,深深一禮:“妹妹、妹夫,這件事確實沛元太混賬了,回去之後我定會好好管教他,請你們念在兩家情分上,饒過他這次吧。”他和相國夫人是親兄妹,但向來稱呼崔晏都是叫官階,此刻喚一聲“妹夫”,也是萬不得已了。
然而崔晏痛失愛女,夫人又昏倒,饒是他再謙和沖淡,也難免心火澎湃,他冷喝拂袖:“不成”
曹尚書道:“那你要如何芝蘭已經去了,總不能讓沛元也”
崔晏咬牙,嚴厲的語調透出一抹森寒:“對蘭兒已走,他又何必留在這世上”
此話一出,曹沛元嚇得鬥若篩糠,抱住母親哭喊:“娘、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曹家大夫人摟住他,急急看向曹尚書:“老爺,你難道忍心讓沛元給她陪葬嗎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啊”
曹尚書頭痛萬分,然知夫人說得不錯,沛元是他唯一的兒子,不可能叫他去死。
沉默片刻,只得道:“崔相國,你若執意如此,請恕曹某不能答應。”
崔晏冷笑道:“本相國的決定,何時要你答應了”
這等同於是以相國的身份施壓了,也是,兵部尚書是正三品,相國卻是正一品,官階上曹陽卻是比他矮大半截。
“曹陽,你拿皇上威脅老夫”
“不敢,本官只是在和相國講理。”
崔晏麪皮沉黑,忽地冷笑一聲,道:“好、好,姓曹的,你要如此,那老夫也不必跟你客氣。你府上那來路不明的鉅額銀兩是怎麼回事,每年歲末大筆款項不知所蹤又是怎麼回事,相信皇上也會感興趣”
曹陽大驚失色,滿臉寫着“你怎麼知道”。
崔晏摸出一封匿名信函,丟在他面前:“你自己看看吧有人揭露你結黨營私、中飽私囊,曹陽,你們全家就等着掉腦袋吧”
曹尚書顫顫巍巍撿起來,一看,差點沒昏頭。
那上面寫得十分詳盡,什麼時候的銀兩、什麼時候的款項,簡直就像他背後的眼睛。
曹陽哪料得兒子一樁親事,竟會鬧到這個地步,和崔家結仇不說,還牽出自己爲官的事來頓時無暇他顧,飛快回府想對策去了。
曹家一走,這大戲也就唱到了頭。
崔晏沉痛地看着香消玉殞的愛女,又是悲苦又是後悔。
他恨自己沒多關心關心女兒,連姓曹的如此欺負她也不知道,還一味地讓她多順從夫家,嫁過去後好鞏固崔曹兩家的姻親關係。
想到這兒,就悔不當初。
誰知這時,崔芝蘭動動手指,忽然有清醒的跡象。
崔晏小心翼翼地喚道:“蘭兒、蘭兒”
崔芝蘭頭一偏,吐出口鮮紅,而後茫然地睜開眼,呢喃:“我我還沒死嗎”
衆人一愣,相國夫人大哭一聲抱住她:“芝蘭、孃的女兒,你沒死、你沒死”崔子騫也歡喜地圍在她們身邊,“老天有眼,妹妹,你沒事”就連一向老成持重的崔相國,也經不住淚溼眼眶。
這一次的遭遇,讓他們全家前所未有的齊了心。
看着又哭又笑的崔家人,圍觀者們也經不住鬆了口氣。
還好,大錯沒有鑄成,崔小姐差幸撿回一條命來。
當然也有人質疑爲何剛纔都說崔芝蘭已死,但衆人沉浸在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喜氣中,誰也沒在意。相國夫人心疼女兒受此折磨,又怕她服的毒藥有什麼害處,慌忙回府找大夫去了,崔相國和永寧大長公主告別後,就匆匆帶着一家離開。臨走時,崔芝蘭往人羣中望了一眼,感激、欽佩、謝意魏青棠迎上,微微點了點頭。
這樣的結局,永寧大長公主也很滿意,沒鬧出人命就是最好的事,至於崔家和曹家的恩怨,她才懶得管呢。
不過這次的臘八節因爲出了這種事,衆人也陸陸續續借故離開。
不一會兒,東華園裏走了七八。
魏青棠也打算和孟瑤回去,剛出大長公主府,便被一個聲音叫住。
“小丫頭,這次,也是你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