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正要開口,倏忽間,一道血柱沖天,人屠尖叫:“啊我的手”
他沙包一樣大的右拳被削斷,還未感覺到痛,下一刻心肺冰涼。
一劍,透心而過。
連開口的機會也沒給他,魁壯的身軀直直倒下。
所有人屏住呼吸,緊緊望着那把劍。
霜雪。
傳說中削鐵如泥的神器,卻極是普通,薄如蟬翼的劍身上泛着一層寒光,此刻執握於一只瑩白修長的手掌,清寒徹骨。
“你”聖女欲言又止。
明明損失了一員大將,可她臉上神情不似惱恨,反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她緊緊凝他一會兒,忽然轉身:“撤”
黑衣人頓時撤退。
“站住。”
淡漠的語調自後響起,帶着令人顫慄的寒意,“本王說過,讓你們走嗎”
一瞬間,黑衣人齊齊停步,就連聖女身形也僵了僵,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頭:“你你什麼意思”
雲殊擡眸,薄脣間淡淡吐字:“你說呢”
聖女臉上表情頓時凝重。
她似乎在做什麼決定,半響後豎手:“今夜圍攻溫泉山莊的,出列”
身後,幾十個黑衣人站出來。
聖女咬着牙,低道:“殉主”
二字一出,那幾十個黑衣人臉露惶恐,有人忍不住叫道:“聖女大人,饒命啊”
“我不想死,聖女大人”
“我們都是聽命行事啊”
聖女寒聲道:“動手”
於是那些沒有出列的黑衣人手起刀落,剎那間,慘叫血光,那幾十名黑衣人伏屍雪地,看得秦恆他們心驚不已。
聖女沉聲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雲殊靜靜望着她,搖頭。
聖女有些壓不住火氣:“你還想怎麼樣”
雲殊低頭望了眼懷中少年,似乎太疲憊了,睡夢中兩道柳眉也緊緊蹙着,他擡手抹平她的褶皺,淡聲道:“傷她者,死。”
“你”聖女目中頃刻涌出怒火,“你就這麼在意他嗎”
雲殊擡目,口中的話卻足以氣死人:“與你何干。”
聖女受到莫大羞辱般怒斥:“雲殊你這是找死”說完又軟了語調,低聲央求,“你別這樣好不好,跟我回去,我向孃親求情,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孃親她一定不會殺了未來女婿的”
“咳咳咳咳”
秦易儒一陣亂咳。
他算長見識了,之前這聖女還對雲小子要打要殺的,結果轉頭要嫁給他
雲殊沒有回答,淡冷的目光靜靜望着她。
聖女由期待到失望,再到絕望,最後淒厲叫道:“好,好,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從來都看不起我既如此,我也不必留情了”她十指一牽,蛇蟲鼠蟻頃刻出巢,可和原先一樣,那些東西都只停留在離他三尺外,不敢再靠近半分。
聖女眼裏流下淚來,有些絕望地叫道:“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寧可選一個臭男人也不選我明明只要我們在一起,西疆、南陽、北境,都是我們的大盛的版圖可以比現在擴張數倍,你也可以成爲整個天下的皇到那時想做什麼不可以,何必只做一個宸王,還要受二十年壽元所限”
如今的天下,以大盛爲尊,大盛居於東方,所以也稱東盛。
然而三方邊境皆不太平,北境戎族作亂,南陽蠻子擾邊,西疆教派橫行,再加上大盛朝內宦官當道,所以如今的天下,隱隱有割據之勢。可是這個聖女言下之意,似乎跟隨了她,就能一統四方,主宰整個天下
雲殊沒有出聲。
任那聖女哭得歇斯底里,他的神色始終未改半分。
良久後,方纔說了兩個字:“走吧。”
聖女一噎,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肯讓我走”
雲殊闔上眼,不再回答。
聖女抿脣,愛恨交織地深深凝望一眼,轉身離開。
黑衣人迅速退去,他們同伴的屍體也未收撿,如同幽靈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茫茫山野,皚皚白雪,一切如同未曾發生過。
方城在秦易儒的攙扶下,踉踉蹌蹌走過來:“主子,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在他的印象中,主子從不是憐香惜玉的人,這次他們傷亡這麼慘重,主子不可能因爲幾滴眼淚放過她
雲殊未語,倒是秦恆捂着胸口喘息道:“放心吧,他們走不了得知聖女心事,你以爲他們還能活命嗎”
方城一愣。
彷彿爲了印證他的話,梅一竹一飛馳而來。
“屬下來遲,主子恕罪”二人跪地請罪,又從手下接過一條黑袍,“主子,這是屬下來時路上發現的,共有幾十件,與在山莊圍攻我們的黑衣人如出一轍。只是”他頓了頓,沉聲道,“只剩衣袍,不見人影。”
方城又愣。
他想起方纔聖女召喚的密密麻麻的毒蟲
再看那空蕩蕩的黑袍,難道說,她讓毒蟲把自己人全喫掉了
一隻黑蟻從袍子裏爬出來,方城一陣噁心,忍不住趴旁邊吐去了。
秦恆憐憫地望着他,第一次看見這些毒蟲蠱物,他也噁心得幾天沒喫下飯。
“主子,這次西疆蛇女五毒仙也在裏面,是不是西疆勢力也被他們”秦恆沒說完,雲殊擡手,制止了他。
懷裏的少年似乎有些冷,無意識地往他胸口靠去,毛茸茸的發尖撓着下巴,有些癢。
他凝視了會兒:“衣服。”
梅一立刻將主子大氅遞過去。
雲殊接了,展開覆在少年身上,跟着彎身,將“他”打橫抱起來。
幾名屬下垂下頭。
得了溫暖的某人脣邊溢出滿足嘆息,歪歪腦袋,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倚靠。
雲殊脣角牽起一抹弧度,他道:“回府。”
風雪漸小,東方露白,這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
宸王府。
魏青棠整整睡了一天。
醒來是在傍晚,夕陽餘暉斜灑下來,溫暖朦朧。
她眨眨眼,身體軟得跟麪條似的,從被窩裏鑽出隻手,瞬間被冷氣逼回去。
“唔好不想起來啊”嘴裏嘀嘀咕咕,突然一個清冷聲音道,“不想起,便睡。”
魏青棠一驚,扭頭望去。
白衣羽氅,容顏淡冷,不是宸王還有誰
她驚得咬了下舌頭,他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