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就坐在旁邊,左手持書,右手輕輕翻頁,他的側顏還是完美得沒有一分瑕疵,只是聽見她的聲音停下來,微側過眸注視她。
他的眼睛還是一貫的幽靜深邃,可氣色比之前好上太多,刀削似的薄脣染了兩分血色,襯得整張臉龐有了人氣。
魏青棠看得一呆,剛纔想說的話全忘了。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給了這殺神一張人神共憤的臉
她好歹也算見慣美人,但以楚情的邪魅、寧瑾玉的溫潤、柳折枝的嫵媚,似乎都無法跟眼前這人相比。
她看得出神,那人卻擡起手,徑自伸向她的頰邊
魏青棠全身繃緊,眼睛大大睜着
搞什麼,他不會又想像溫泉山莊那樣吧
下一瞬,雲殊在她耳邊一抓。
一隻長腳蚊癱軟在掌心。
魏青棠身子頓時軟下去,雲殊眼底閃過兩分淡淡笑意:“你以爲什麼。”
少女臉頰燒灼,磕磕絆絆道:“沒沒什麼”
語落,頰邊一涼,兩根修長指尖拂過耳鬢,輕輕挽起兩縷發。
她觸電般僵住了。
這個宸王,果然是在捉弄她捉弄當然是捉弄了,包括溫泉山莊那個吻也是。她可不認爲自己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有什麼值得被這位王爺看上的地方,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殺神心血來潮,故意捉弄她
魏青棠理所當然的想着,這時秦恆走進來,恭聲道:“主子,郡主該用藥了。”
雲殊微微點頭,伸手,秦恆將藥碗放在他手上,躬身退下。
他端着藥碗,舀起一勺,待熱氣散了些才遞到她脣邊:“張嘴。”
魏青棠呆若木雞。
這位殿下是真玩兒上癮了是吧
她艱難說道:“殿、殿下吟越可以自己來”
“不做青兒了”
“青兒”她一愣,立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青兒殿下,尊卑有別,哪有主子伺候奴才的,您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她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希望他高擡貴手放她一馬
好在雲殊也沒有堅持,頓了片刻,放下藥碗。
他似乎想說什麼,可沒及開口那少女就把藥碗捧起,咕噥咕噥喝下去。
“嘶燙燙燙”
她連連吐舌,不停給舌頭扇風。
雲殊微微搖頭,淡冷麪容浮起一絲無奈。
魏青棠也覺得太丟人了,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殿下,這是哪兒我們回來了嗎”
聽到“我們”二字,雲殊脣角揚了揚:“宸王府。”
“哦那蒼雪峯那些人”
“死了。”
“死了”魏青棠想起人屠,五毒仙,還有那個勞什子聖女,忍不住問,“全都死了嗎”
雲殊想了想,搖頭:“走脫一二。”
魏青棠閉上嘴巴。
不愧是殺神,那些牛氣沖天的人物說殺全殺了,還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只跑了一兩個。要是哪天她能這麼說,睡着都能笑醒了。突又想起一事,忙問:“對了,那瘟疫呢不是說翠屏山上發生瘟疫,現在情況如何”
瘟疫沒了
她愣愣,想起前世那場可怕的疫症把整座蒼雪峯都毀了,這一世卻說沒就沒
“難道,這都是聖女搞得鬼”
思來想去,只有這個最有可能,那聖女可以駕馭毒物,弄出些鼠疫豬瘟什麼的再容易不過。先用瘟疫擾亂人心,再趁夜偷襲,最後在山下佈下天羅地網如果不是她橫插一腳,而云殊又那麼恰巧醒來,恐怕她已經成功了
秦恆沒有回答,但看神情便知她猜得不錯。
魏青棠抿抿嘴脣,下定決心似的問出口:“殿下,她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敢在天子腳下,對殿下動手”
雲殊還是沒有回答,他靜靜望着她,過了好長一會兒才道:“天子腳下,又如何。”
魏青棠一呆。
是啊,天子腳下又如何,錦衣衛敢當街殺人,東西二廠恃強逞兇,這本就是亂世,一切的不尋常都是尋常。
她突然想起什麼,臉色劇變:“壞了,百合”
起身欲往外衝。
雲殊道:“要走”
魏青棠頓步,焦急道:“是,殿下,我的婢女她可能有危險,我必須趕緊回去”
她消失了三天兩夜,消失前孟瑤她們眼看她被雪浪衝走,十之以爲她死了孟瑤楊清玉還好,百合卻是府上的侍女,還記得前次她不過“失蹤”幾個時辰,白氏就將整個竹蘭苑血洗,如今她“死了”,魏九肯定不會放過百合
雲殊頷首:“秦恆。”
秦恆立即道:“主子有何吩咐”
雲殊道:“備車,你親自送她回去。”
魏青棠一怔,旋即感激道:“多謝殿下”
她消失這麼久,魏九肯定會起疑,雲殊讓秦恆送她回去,某種程度上是在爲她撐腰,讓魏九知道這些天她跟什麼人在一起,不敢向她發難。
雲殊淡淡望她眼:“去吧。”
回府的路上,魏青棠敏銳發覺街上巡邏的衛隊比平日多了許多,百姓人影稀少,往日熱鬧的街市此刻顯得異常冷清。
她皺皺眉,感覺離開的這三天恐怕出了什麼事。
等回到督公府,門房見到她如同撞鬼般,跌跌撞撞往裏狂奔。
“鬧鬼啦、鬧鬼啦郡主她回來啦”
不消片刻,鬼羅剎和林慕寒衝了出來,見到她臉上俱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魏九走在最後,看見她的剎那陰光大作,瞬間閃到身前。
“你沒死”
他細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混雜着震驚和疑慮。
魏青棠握緊拳,醞釀着情緒,下一刻抱住他嚎啕大哭:“義父嗚嗚吟越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酒染 等1人批註
秦恆被她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印象中這小郡主鎮定從容,即便偶爾喜歡開開玩笑,卻從未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時候。
魏九皺眉望着懷裏的少女,尖聲問道:“你沒死,爲什麼不早點回來”